舞空知道，只要自己跟靈玉天尊有了隔閡。小莫一直都是站在靈玉天尊那頭的，便只是苦笑不語。
小莫回頭看了看屋內——花廳後便是內室，里間躺著昏迷不醒的寒衣——輕聲嘆息道︰「小莫知道，姑娘喜歡寒衣公子，可是，您別怪小莫多嘴，寒衣公子那脾氣，真是……除了小時候，我就沒見寒衣公子笑過！而且，他是魔龍卵所化，也算是個魔啊！姐妹們都說，所有的魔都心性殘暴，殺人不眨眼，毫無善惡之分……更何況，寒衣公子是個魔王！」
舞空見她說得一本正經，一雙亮晶晶的杏眼在月色下閃閃發亮，忍不住笑道︰「那你覺得，寒衣是那樣的魔嗎？」。
小莫一愣，大概明白舞空總是偏向寒衣的，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听姐妹們瞎說罷了，又沒見過真正的魔。不過。寒衣公子的冷漠倒是真的。」
「比二師兄如何？」舞空繼續笑。
「……」小莫更加無言以對，半晌才說，「所以啊，洱蒼公子才入了魔道。」
這次改舞空沒話說了，她難道為了一個小仙娥對寒衣的誤解，就帶著她去魔王殿看看柳宮去？
或者，告訴她沒有外人的時候，寒衣有多溫柔？
實在毫無意義。
小莫見舞空不說話，以為她默認了，連忙趁熱打鐵︰「再說，寒衣公子已經娶了四公主，就算您憑……憑本事把寒衣公子帶到紫苑來，那也終歸是人家的丈夫。」
憑本事？小莫，你是想說，憑武力，憑暴力吧？
小莫知道舞空現在的本事，自然以為她是把寒衣搶回來的。
舞空被她說得越來越煩，隨便應付了幾句，便回了里屋。
紫苑正房的花廳兩側有東屋和西屋，舞空從前一直都是住在東屋，現在把東屋給了寒衣，小莫便早早的就把西屋收拾出來了。
舞空卻並不肯去，也不理小莫的阻攔，進了東屋，關上了門。
她現在竟有了一些叛逆之心——不是靈玉天尊費盡心思想得到自己嗎？就算最終自己終歸要妥協，也不會讓他舒舒服服的。
舞空月兌了外衣，只穿著中衣躺在寒衣身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摟著寒衣的蜂腰，手掌還抓著寒衣的胳膊。
寒衣早已不像從前那樣冰冷，竟有了些人類才有的熱乎氣兒。
對于體性冰寒的寒衣來說，舞空並不覺得這樣有多好，倒不如像從前一樣，說明他身體健康。
她咬著寒衣的耳朵，輕聲說道︰「寒衣，師父的法子，你听到了沒？他說，只有我受孕，再將那胎芽煉制成丹藥給你服下，你才能醒來。可是……你一向那麼小氣，就算我用這個法子把你救醒了，你也會生氣的對不對？說不定，還會不要我……寒衣，你快快醒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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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兩日，三月五月，寒衣仍舊昏迷不醒的躺在那兒，每日服一粒靈玉天尊給的仙丹。
靈玉天尊倒是再也不逼她，仿佛只要她回來了。就無比高興。
這五個月里，舞空也找了別人，天醫館的慕林，從舞空回來就搬回神女峰的女媧，他們都束手無策，都說，寒衣此刻能活著，已經是個奇跡。
這期間，魔王殿並沒有洱蒼登基的消息，只是說魔王外出游歷，洱蒼長老代掌魔王之職處理政務，也不知四公主使了什麼樣的手段。
無相山那里，靈玉天尊也把責任推到已經死掉的惑夔身上，不了了之。
靈玉宮里，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根本沒人知道，寒衣就在靈玉宮，更沒人想到天尊夫人已經換過人了。
所以，此時此刻，舞空倒成了正牌的天尊夫人。
有時候，洱蒼會來靈玉宮跟靈玉天尊說事兒，四下無人的時候，也問過一次寒衣的身體狀況。
靈玉天尊推說，魔王怎麼會在靈玉宮？又讓洱蒼放心，說寒衣肯定會回去的。
舞空在一旁只是冷笑，也不知道，得了這樣的保證，洱蒼是不是會更不踏實。
不過，這都與舞空無關。她只是默默的想辦法，默默的陪伴寒衣，默默的幫他喂藥、擦洗，再模模的等他醒來，幻想著會有奇跡發生。
五個月了，沒有任何奇跡。
寒衣還是那樣，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壞，卻明顯的消瘦了很多。
她拉慕林來看，慕林也只是搖頭︰「他只靠仙丹維持著，不飲食倒還好辦，不修煉就麻煩了，時間一長，也許會渾身枯萎……」
從那天開始，舞空仿佛得了啟示，日日幫寒衣推宮過血。
慕林見了，仍是搖頭︰「你這麼辦，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多少還是有用的，但也只是漸緩一下速度而已。你還是別急了，昨天我還問過師父可有良藥，師父說還在找。」
舞空幾乎崩潰，每晚都會抱著寒衣哭上半夜。
終于有一天夜里。舞空抱著寒衣，偶爾捏上他的胳膊，忽然發現寒衣從前胳膊上的肌肉塊兒不見了，所有的肉都軟軟的。
她嚇了一跳，連忙坐起來，把一枚夜明珠掛在床頭，又月兌了寒衣的上衣——
自己竟然沒注意，寒衣的身體已經變得這麼軟了？
從前，他的四肢，身體，都是硬硬的肌肉塊。尤其是月復部的六塊月復肌，身材好看得不得了，連一絲贅肉都沒有，現在，怎麼哪里都是軟軟的？要是再時間長點，會不會變得像老人一樣，連肉都沒了，渾身上下都是蔫蔫的皮？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是他醒了，也會難受的！
舞空越想越害怕，忍不住趴在寒衣身上，壓抑的哭了起來︰「寒衣，你醒來說句話啊，你要怎樣？如果我真的跟師父在一起了，你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寧可自己不醒來？你從前一直都是小氣的，給我種的冰豆還在，寒衣，你醒來後若看不在了，你會不會怪我……可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你瘦下去，再看著你的變樣……」
這一夜，外間的小莫听著里屋嚶嚶的哭了一夜，還一邊哭一邊嘟囔著，根本不曾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還沒起床舞空就出來了，眼楮又紅又腫，還盯著個大大的黑眼圈。
小莫雖然早有準備，還是嚇了一跳，顧不得披上衣服便弄了冰毛巾給舞空冰敷︰「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舞空也不言語，單足一點便消失不見。
小莫嚇壞了，卻根本追不上她，干脆披了衣服，跌跌撞撞的跑到翠屏苑讓小仙娥們通報一聲，沒多一會兒，就看見衣衫不整、臉色發青的靈玉天尊跑了出來。一邊扣扣子一邊問︰「往哪邊跑了？！」
「那……那邊……」小莫覺得此刻的靈玉天尊比冷臉冷心的寒衣還要嚇人，嘴唇都有些哆嗦，顫抖著手指一指，靈玉天尊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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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玉天尊飛到洗仙池旁，果然看見舞空在里面游泳，心雖然稍稍的放了回去，卻越來越重，擰著眉頭看著水里的舞空。
不知游了多久，天都完全亮了，舞空才發泄完，渾身無力的游到岸邊，雙手一按水面，就見眼前伸過一只白皙修長的大手。
不用抬頭，舞空便知道是誰，也不躲閃，拉著那只溫暖的大手上了岸，施了干衣咒，便呆坐在池邊。
靈玉天尊在她身邊坐下，環抱著她，猶豫了良久才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逼你？」
舞空不言語。
靈玉天尊也閉了嘴，過了很久，才苦笑著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別的法子。」
「你雖然沒有別的法子讓他醒來，卻有辦法讓他鮮活吧？當年，我睡了五百年，也沒見自己變成個皮塌肉軟的老太婆，怎麼寒衣才睡了五個月，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靈玉天尊無言以對。
他承認，他只是想給舞空一些壓力罷了，卻忽然發現，這壓力仿佛太大了。
「我問你幾句話，請你務必不要騙我，否則，我寧可死了，也再不會信你一個字，我此刻便帶寒衣走，死便死了，這都是命數，我不強求。」說到寒衣「死便死了」，舞空不由得又紅了眼。
「我不騙你。」
靈玉天尊沉默了半晌，終于點頭。
「我和寒衣的煉制之法，是您教給惑夔的，是不是？」
「……是。」
溫熱的氣息噴在舞空的脖頸里，曖昧至極，卻又冷酷至極。
舞空冷笑︰「你這一頭白發，逼迫慧心……都是故意演給我和寒衣看的，好讓寒衣覺得，除了去求惑夔，毫無辦法，是不是？」
「……是。」
「惑夔開出條件，讓寒衣迎娶四公主，也是你的主意？」
「……惑夔是個聰明人，不用我說，他就知道該怎麼做。」
「那冰火難容，也是騙人的吧？」
「……不全是，你和寒衣在一起，的確對你們兩個的修為無益。」
「卻並不至于恩愛一次，就要了我半條命。」
「……雖……雖不至于，但對修為差的那個人來說，的確傷害更大些。」
舞空疲倦的閉上眼楮，含在眼瞼里的淚立刻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天尊大人，這就是您對我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