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祝賀的人群漸漸散去了,房間里也漸漸冷清下來。櫻惜雪抽空去找了一次陌兮,卻沒有見著,只好托偌灕帶話給陌兮,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謝意。陌兮這家伙,總是會給人驚喜,出乎意料的厲害呢。
拾起桌邊的簪子挑挑燈芯,燈火一暗,隨即又明亮起來,映著整間房也變得亮堂堂的。再撥了撥,櫻惜雪的動作卻毫無預兆地停住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數數日子,今天已經是仙劍大會的第九天了,明天就該進行決戰了,如果足夠走運,那麼勝者的寶座就可能是她櫻惜雪的了,而她也可以在仙劍大會的畫卷上落下不輕不重的一筆。
但是……如果這是以十分之九人的命來換呢?
想起蒼映血的冷笑,櫻惜雪不禁猶豫了。雖然其真實性無從考究,但是蒼映血也絕對不是做不出這種事來的人。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一幅尸橫遍野的血腥畫面,生生驚出半背的冷汗。
自從經歷過謝家的滅門慘案,櫻惜雪真的是對那種畫面深惡痛絕。
放下簪子,輕輕在房里踱了幾步,窗口的香爐里飄來淡淡的甜香,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將櫻惜雪心中的漣漪都抹了平去,只留下一片淡然。
窗外,正對著一面院牆,而牆的另一面,便是幻朔月的院子。一輪彎月掛在夜空,周邊散落了幾點繁星,倒也十分和諧。
當初剛到冥蒼派的時候,記得自己曾夸下海口要奪得仙劍大會頭籌,成為幻朔月的弟子,還向南宮離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但櫻惜雪也知道,就算她輸了,蘇琦瑤和夏薇也是不介意多收一個弟子的,能不能留在冥蒼派,更本不需要擔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放棄,真的……不甘心……
趴在窗口,涼涼的晚風吹拂在臉上,溫柔而舒適。透過指縫望向夜空,櫻惜雪捫心自問,為什麼想要當他徒弟呢?一遍遍地詢問著自己,又一遍遍地否定著回答。
……
牆的另外一邊,幻朔月正閉著眼楮假寐,翎夢遞上三張薄帖,正是今年收到的戰帖。
「看來,南宮老頭又把我買了……」幻朔月懶懶地開了口,眼楮未睜,手一揮,三張戰帖便落在了枕邊。
……
吹了不知道多久涼風,櫻惜雪如夢初醒般地站起來,把窗緊緊地關上,踱回了桌前。
如果說她是那種純純的女主,義無反顧地相信著幻朔月,排斥著蒼映血,一心一意想成為幻朔月的弟子,那麼這件事會簡單很多。可是,偏偏她不是,她是冷靜到冷血的櫻惜雪。
她不恨幻朔月,也不恨蒼映血,就算知道他們兩個把她當成棋子,利用來,玩耍去,她也毫無怨言。因為她知道,這一切只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足夠打動他們,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個有趣的玩具、棋子罷了。
如果有足夠的能力,那麼玩弄他人于鼓掌之間的,就是她——櫻惜雪。
怨天尤人沒有用,有時候,時常冒著幻想泡泡的櫻惜雪現實的可怕。溫柔卻冷血,冷靜卻熱心,善良卻狠厲,勤勉卻隨意,她,是個矛盾的綜合體。
輕輕地對著燭火一吹,屋子里頓時黑了下來,只剩下青煙裊裊,消逝在空氣之中。
怎麼想,那麼就怎麼做吧!櫻惜雪躺上了冰冷的床鋪,合上了眼簾。
……
有的時候,你越是討厭什麼東西到來,它還來的特別快。一轉眼,已經到了第二天上午。
「巳時快到了,小雪她怎麼還沒來?」竹韻拉了拉衛卓凡的袖口,緊張地問道。
「會不會來不及啊?」風清琬也不安地扯了扯風謨嵐的胳膊,翹首期盼著櫻惜雪的到來。
風謨嵐皺了皺眉,卻毫無思緒,「許是……有什麼耽誤了吧……這麼重要的日子,她該不會遲到的才是。」
眾人一個不缺都到齊了,會場更是被圍的嚴實,只等巳時一到就開始決戰了。
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入門弟子決賽和高層的帖子戰。
幻朔月淡定地站在台上,面前是馭劍門門主的寶貝徒弟,此刻正躍躍欲試地看著他,斗志盎然。心中不屑,可是表情卻依舊淡漠,只是遠遠朝天空望去,而那個方向,正是新入門弟子的決戰場地。
「巳時已到,比賽開始∼∼」
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各武台上的決賽者們都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展開殊死拼搏,只是……
新入門弟子決賽場——
台下的觀眾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怎麼回事?怎麼還沒有來?」
台上,雲遙孤身負手迎風而立,風吹起他的衣袍,顯得飄逸不凡,可是此刻,確實讓人感到一陣孤寂。他的對手……沒有來。
「小雪呢?不會睡懶覺忘記時間了吧?」竹韻急得都快跳起來了,「我們……我們要不去找找吧?」風清琬連忙在一邊點頭。
「不用去了……」洛桑楠從人群中艱難地擠了進來,「我剛回來……她,不在房內……」
「什麼?!」竹韻叫了起來,「那她到那里去了?!」一雙眼楮睜得大大的,仿佛寫了四個字——難以置信。
眾人面面相覷,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回答。
「時辰已到,可是櫻惜雪尚未到場,依照大會的規定,算是不戰而敗。」在現場坐鎮的墨子盧冷靜地下了斷語。
「不……請等下去!」一直靜靜站立的雲遙卻忽然開了口,鄭重而懇切地說道,「等她來……她,一定會來的。」
場上,瞬間寂靜到無聲,焦躁的眾人只顧看著雲遙,也忘記了言語。
「這……」墨子盧沉思了半刻,終是被雲遙打動,「好……如你所願……」
所有人,在這一刻,開始了耐心地等待。
而正在同時,他們所關注的重點對象,卻在蜿蜒的山路上急速地行走著。
呼呼,比賽開始了吧……櫻惜雪頓了頓,望向山下會場所在,卻只剩下一片灰白。不知道遙遙師兄他們是什麼表情……櫻惜雪如是想著,竟有些傻笑起來,竹韻一定急壞了吧?
苦中作樂,倒也是她的風格。
乾日山,高度約在800米左右,而會場建在600米的高處,此刻,要到山頂,還需要200米的路程。櫻惜雪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一刻不停地往山頂趕。既然自己已經選擇了要去赴局,那麼就貫徹自己的信念到底吧!
她終是不願意,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死在這里。
等櫻惜雪爬上山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鑽出樹林子,櫻惜雪一眼看到的,就是蒼映血面朝石壁站立的身影。石壁與山頂之間隔著一條寬廣的峽谷,風從下面往上升,吹得蒼映血的衣袍獵獵作響。陽光從左邊斜射過來,在一瞬間,櫻惜雪似乎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霸氣,睥睨天地的豪氣,談笑間泯滅一切的邪氣……壓在心頭,一點都不舒服。
壓抑著心中有些作嘔的感覺,櫻惜雪往蒼映血那邊靠去,還差三步,就听到蒼映血的聲音徐徐傳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是啊,你請了,我敢不來嗎?櫻惜雪一笑,順著蒼映血的目光看向對面的石壁。斑駁的石壁,的石塊帶著深褐的顏色,落在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是極其霸道的草書,而且是狂草,不屑一切,高高在上。
「盤古開天,六界始見;四獸御守,閉天魔現;邪虐肆行,仁善得滅;仙神無法,花雪並劍。」蒼映血一字一頓地念著,語氣冰冷而嘲笑,「你听過嗎?」。說完,回過頭來,望著櫻惜雪。
陽光斜照過他的臉,帶上一絲暖色,整張臉生動起來,居然有幾分帥氣逼人的意思,不過在眼神轉移過來的同時,櫻惜雪埋首拿出了筆。
當然,而且這首童謠很小的時候就會唱了。
這一首童謠不止櫻惜雪,全天下的小孩都會唱,每個街頭巷尾只要有小孩子在玩耍,那麼便有小孩子在一邊拍手一邊唱。沒有人知道這是誰傳唱開來的,但是卻傳播得如此之廣。
「呵呵……童謠……神謠……」蒼映血無意識地喃喃了很久,這才將目光又投向櫻惜雪,「看來該談談我們的話題了。」
額,話題轉得好快……櫻惜雪一愣,但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說吧,你到底要做什麼?
蒼映血卻並不著急,只是慢悠悠地看著風景,讓櫻惜雪不由有些想拔劍砍了他。
「你說……這乾日山的風水怎麼樣?」蒼映血問道。
額,還不錯吧。櫻惜雪隨意地瞅了幾眼,敷衍地回答道,畢竟她此行的目的可不是看風水。
「那你說……」蒼映血笑了笑,背開了陽光,臉又顯得毫無血色,「如果我把這里炸掉,會怎麼樣呢?」笑容蒼白而冷酷,亦如他的話語。
櫻惜雪心下一驚,這家伙,果然真的做了打算!
「呵呵……你沒有來錯,不然你也會稀里糊涂就被炸上天的。」蒼映血好像表揚一般,模了模櫻惜雪的腦袋,「那麼我……就把局繼續下去了……」
他的手在頭發上揉搓了幾下,櫻惜雪感到寒意陣陣,像是有條蛇在頭上爬來爬去。強作鎮定,櫻惜雪舉起了紙︰那麼就快點說吧,你莫不是在拖延時間?
「呵呵,被看出來了……」蒼映血不管不顧櫻惜雪的驚訝,自得地說道,「我在乾日山的八個方位各埋了一張符咒,等到今天的太陽下山,那麼八張符咒就會一起爆炸,把會場里的人全部炸光……這八張符咒的威力,可以炸平兩座乾日山。」
該死的,還真是大手筆!櫻惜雪在心中咒罵著。
「怎麼樣?你是現在馬上逃跑呢還是打算繼續我們的局?」蒼映血笑彎了眼楮,卻讓櫻惜雪的汗毛統統豎了起來。
櫻惜雪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
蒼映血滿意地也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麼我就說了……只要你在日落之前成功地到達會場,成功排除險情,那麼這一局就是你贏了,相應的,你的命也就保住了。但如果沒有來得及……那麼……」蒼映血笑了起來。
後背的冷汗慢慢地濡濕了里衣,櫻惜雪不由眯了眯眼楮,怎麼會那麼簡單。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蒼映血指了指樹林,櫻惜雪抬眼望了過去,卻見十多個妖怪從中走出。
「它們的道行可都只有三四百年,如果你打得贏它們下了山,那麼你就可以救人,而如果日落之前還沒打贏,那麼……」蒼映血留下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俯身在櫻惜雪耳邊說道,「記得……是八卦的八個方位啊……小家伙,我都有些舍不得你死了……」
哼,與其給你當玩具,還不如死了呢!櫻惜雪月復誹,卻在一瞬間失去了蒼映血的蹤跡。來無影,去無蹤∼∼追都追不上!
眼前的妖怪們嗚呀啊呀叫了起來,個個樣貌奇丑無比,顯然還未成形,只是比本來的身體大了一些而已。
握緊手中的風剎,櫻惜雪抹了一把冷汗,望了望身後的太陽,巳時快過了吧……抿緊嘴唇,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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