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絲成雪 第二卷︰冥蒼夢殘空悼雪 第六十五章︰傷口

作者 ︰ 櫻落雪盡

「小雪你……還是不要等了……主人他不會出來的……」翎夢站在櫻惜雪身側,皺緊了眉頭勸道。跟了幻朔月七八十年了,這點還是清楚的,要是生氣了的話,好吧,只有等他自己氣消了。

櫻惜雪動了動麻木的雙腿,將手中地托盤交給翎夢。上面有兩個白瓷瓶子,是樂穗穗送來的藥,一壺香茶,還有一支紫色風信子。雖然紫色風信子的花語有嫉妒,但是也有歉意。

雖然從客觀上來說,這件事怪不到櫻惜雪的頭上,可是她又能怎麼解釋這段奇遇呢?雖然解釋了以後幻朔月一定會相信自己,可是她根本連幻朔月的面都見不到。

三天了,幻朔月沒有出過房間門半步。

翎夢嘆了口氣,終是接過,又反身走了進去。

櫻惜雪看著關上的門,只有一個背影,也只有一剎那。慢慢地繞行到窗口,也是緊閉著的。一,二,三……櫻惜雪的心中默默地數著。

三天來無論她讓翎夢幫忙傳遞任何東西,不出十秒,都會被從窗口扔出來。

八九十……櫻惜雪眼前一亮,沒有扔出來!師父他……是不是氣消了?正猜測著,窗戶一開,東西便劈頭蓋臉地向櫻惜雪砸來。

「小心!」櫻惜雪一閉眼,下一秒睜開時,已經安安穩穩地站在了一旁,身側是一堆殘次。

謝謝你……光矽。

櫻惜雪笑得有些勉強……苦惱啊,但是心中也有怨氣,畢竟這……不是她的錯……為什麼不讓自己解釋呢……可是于情而言,自己也……唉……

光矽看著櫻惜雪慢慢收拾著碎片的身影,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最近瀲悅居又冷清下來了呢。默默地蹲下來,幫著櫻惜雪一起收拾。

……

唉……三個人同時嘆氣……不過地點不同。櫻惜雪在自己屋里,翎夢在廚房里,光矽在院子里……

櫻惜雪很久沒有這麼慌過了……

不知道進了多少次幻境,可是就是解不開幻術……櫻惜雪癱坐在床上,下了狠心吶,師父∼∼精神疲憊至極,櫻惜雪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竟連星星月亮都不見。

漆黑的夜幕,播映著的只有她心中那一幅畫面……

碧綠色的草坪,濃重的血腥,散落在四周的尸體已經血肉模糊,難以分辨,只有那一雙眼楮,散落在地上,卻依舊蔚藍……

心忍不住打了一個抖,死,並不可怕,可是在活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死,還死的那麼慘,就讓人忍不住後背發涼了。

我……真的會死嗎?

櫻惜雪推開了房門,她的夜視能力很好,但是就算看清,不也只有她一個人嗎?忐忑地走到了師父的房門外,櫻惜雪叩響了門。

聲音在黑夜里盤旋,卻是只有回音。

櫻惜雪退開三步,從腰間拿出櫻亂,緩緩地吹奏起來。那是由幻朔月常吹的蕭曲改編的,用笛聲吹來少了幾分蕭瑟,多了幾分清明,此刻,多染上了幾分哀傷。

吶,師父,你不能不要我啊……

櫻惜雪吹奏著笛音,耳邊回旋著幻朔月最後留給她的那一句「你走吧」,笛音越奏,心里卻越空。

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拋棄啊……

院子里回蕩著笛音,光矽和翎夢剛才都被南宮離叫了去,櫻惜雪一個人,慢慢地,似乎也被黑暗吞沒了。

我想……要……家……

櫻惜雪吹奏著,風卻越來越大,相比之下,笛音漸漸微弱。聯想起毫無星月的天空,櫻惜雪不由想到︰不會……下雨吧?那也太悲催了……我的……

「嘩」傾盆大雨下了下來,澆的櫻惜雪猝不及防一身濕。

我的人品沒有那麼差吧……櫻惜雪在心中將後半句念完,捋了捋擋住視線的頭發,卻不管不顧地繼續吹著。

其實她櫻惜雪,也是一個很倔的人吶。

下雨也罷,只要不打雷就好了……櫻惜雪在心中慶幸著。

「 」一個響雷劈了下來,閃電的光芒將天空照亮……

我……笛聲戛然而止,櫻惜雪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幻朔月的房間依舊無聲無息。

櫻惜雪抿緊了嘴唇,狠狠地一咬,繼續吹了起來。雨滴浸透她的衣衫,冰冷地黏在身上。滿臉的水滴,卻是分不清雨水淚水。

不要趕我走……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

第一句,向幻朔月吶喊,第二句,向櫻璃華吶喊,第三句,向她吶喊……

可是櫻惜雪她卻沒有付諸于行動,只是用苦澀的微笑,將心中澎湃的情感咽了下去。或許就真如她那所謂的預言,不,詛咒,自己永遠都不會安定下來。

雨,一直在下,櫻惜雪不知道自己吹了多久,只是喉嚨澀澀的發疼。雨水順著笛子灌進嘴巴里,帶著些許的苦味。頭發擋住了眼前的視線,卻根本無力去撥弄開,只是希望,這一次,可是不用再遺憾。

一把傘,停在她的頭上,為她遮雨,為她擋風。

「這樣做……有意義嗎?」。清冷獨特的聲線,是雲遙的專有,只是夾帶這幾絲,淡淡的心疼和無奈。

是啊,有意義嗎……?

雨一直在下,越來越冷了,櫻惜雪望著還是無聲息的對面,終是將櫻亂放下了。整整兩個時辰……也許吧,她還是不夠努力……

謝謝你……遙遙師兄……櫻惜雪露出一個微笑,推開了他的傘,鎮定自若地走進了房間,掩上了房門。

一道驚雷劈過,雲遙定定地看著櫻惜雪的房門關上,嘆了一口氣,誰都不曾了解她……櫻惜雪……執傘而立,就算是因為擔心匆匆趕來,又能如何呢?

腳酸手麻,雲遙終是長嘆一聲,靜靜地走出院子。

就在他邁出院門的剎那,櫻惜雪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雨勢越來越大,倒是雷聲在不知不覺中停息。

櫻惜雪笑著,心卻涼了,罷了,隨遇而安,或許這就是我不該去追求的東西。

站定在幻朔月門前,櫻惜雪沒有敲門,她知道,就算敲了也沒用。退開三步遠,櫻惜雪拔出了風剎,雨滴濺在上面,發出叮叮咚咚的脆響。

哈!櫻惜雪猛地朝門中間的門縫劈了過去,門縫間立刻閃出一道灰藍色的亮光,櫻惜雪同時拿出符咒用手送了過去,兩者相交間,迸裂出一片刺光。

門扉松動了一下,卻又立刻恢復原狀,櫻惜雪收手,手上的符咒已經化為灰燼。好厲害的禁制!櫻惜雪被震得退後三步,望門興嘆。

那麼,第二套方案。

櫻惜雪回到了房間內,爬上chuang,再次入了幻境。那是一片黑暗的環境,只有黑暗,所以才找不到那個死點,因為看不見。解開幻術,只有……

櫻惜雪拿起汐影朝自己的左手狠狠刺下,劇痛傳來的瞬間卻也是月兌離幻境的瞬間。可是實力太過懸殊,櫻惜雪只有幾秒鐘的時間。黑暗穿破,櫻惜雪猛的將一封信丟過了窗紗,然後,忙不迭地離開了幻境。

本來,幻術你一旦進了,便出不來。但是,因為這只是一個幻術禁制,所以只要你選擇不在挑戰,就可以全身而退。雖然,櫻惜雪她自虐了一下。

如此這般,也算是讓自己舒坦了一些吧,櫻惜雪她,為心而活。刺啦刺啦,雨滴擊打著木質的屋頂,真是刺耳……她捂住了耳朵……

……

幻朔月從一開始便關注著外面的情況,在櫻惜雪不停地吹奏曲子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的。雨很大,還打著雷,笛聲間不難听出她的顫抖,想起她的淚臉,幻朔月是湊到了門前的。

但是,他看到了雲遙,從院門口悄悄地走近,為櫻惜雪撐開那一把傘……他又悄悄退了回去,心中不免郁結,賭氣似地背對了門口臥下。

笛音戛然而止,幻朔月卻有些忐忑了,直到門口傳出響動。她打不開的,因為那禁制,除了南宮離和蒼映血一類的人物都打不開的。她連殤莫兒的水平都沒到,怎麼有用?

又假寐了一會,卻是等候到了那封信。

幻朔月拿著那封信,不看,卻是有份好奇心在驅使他,櫻惜雪費盡心思送來的心里,會寫著什麼?他想知道。于是,他收回了手中完成一半的法術,點燃了燈,撕開了信封。

首先,就是三個大大的字——對不起,佔了一張紙。幻朔月不知為何笑了出來,其實他,早就不生氣了吧……只是,類似于小孩子一般地賭氣吧,看誰先向誰賠禮道歉。

接下去看著,他卻笑不出來了。

那是櫻惜雪的身世,幻朔月認真地閱讀著,臉卻微微地蹙緊,這些他早就知道了,殤莫兒不知拿著在他面前晃悠了多久。但是看她親自寫,卻是別樣地感覺吧。

「師父……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還記得我的前世……那是在一個和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雖然對于我來說,並無所謂。你知道我害怕打雷和一個人睡會做惡夢的原因嗎?除了天生的,以前我不肯講,只是因為,我討厭它,如同討厭那個女人。」

「曾經,我擁有溫柔的媽媽和善良的爸爸,其實……那是養父母,在我十六歲那年收養了我。我在孤兒院住了十年,那並不輕松,那里住的都是有些乖僻的被人遺棄的孩子,在離開前來這里探望的人群後,基本上都會有欺負事件吧。我要學會保護自己,這一課,學了十年,十年後,被毫不留情地丟給了我的養父母……不過,他們很好,我寧願早點像這樣,像丟垃圾一樣被他們丟出來。」

「我討厭的那個女人……是我的祖母……她認為,所有的不信都是由我帶來的。我的親生父親家里非常有錢,雖然我母親只是平民,但是他們很恩愛。祖母她,嚴重反對他們在一起。」

「在我出生那一天……父親死了……那女人瘋了,將虛弱無力的母親痛罵的一頓,還要將我掐死,是我的母親,把我救了下來……這一切,是我從下人嘴里听來的,能听懂這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久。我只知道,我害怕那個女人,所以,遠遠的躲開。母親,將整個家撐了起來,那女人便也無話可說。」

「五歲那年,我開始記事了……而記事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我五歲生日那年,母親死了……那女人沖進客廳,將桌上精心準備的菜肴啊,蛋糕啊,全部扔在了地上,我當時,只是害怕地瑟瑟發抖,蜷縮在桌子下面。」

「我至今還記得……那天晚上,打雷了……下了很大的雨,以前,我怕打雷,母親都會抱著我哄我,不管多累,可是現在,她回不來了……那女人背對著窗口,笑的好恐怖,好恐怖,閃電劃過的剎那,她猙獰地笑了︰哈哈……你這個被詛咒的孩子……你一生都得不到幸福的。你將會被不停地拋棄……一出生,你父親就拋棄了你,現在,連你母親都不要你了……你永遠都不可能安定地生活……你將永遠面臨著被拋棄的命運……沒有家……」

「這是詛咒……卻也是事實。我被她扔出了家門,又冷又餓,當了一年的乞丐,六歲時,被送進了孤兒院。不過在那里我認識了陌兮,並非此陌兮,是個很可愛地女孩子,和我同歲。在八歲的那年,她被收養了,她將她的破熊女圭女圭送給了我,搭上她養父母的車便離開了。」

「被父親拋棄,被母親拋棄,被那女人拋棄,被社會拋棄,被朋友拋棄,被孤兒院拋棄……到了這一世……又一次被朋友拋棄,被人們拋棄……娘親不願扔下我,卻死了,謝府收留了我,卻滅門了……或許真如那女人所言……我……注定是被拋棄的,得不到幸福的。」

「但我卻來到了冥蒼派,這個像家一樣溫暖的地方……雖然不是完美的,卻是舒服的……你知道今天我在吹笛子的時候再想什麼嗎?我和自己打了一個賭,看這一次,會不會……呵呵,好像輸了呢……不過沒關系……因為我啊,現在,連那女人都不恨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正義,我已經不會怪任何一個人了……歲月將我的心已經磨平,我已經學會了,用微笑去……看每一天……」

幻朔月的手一抖,信便飄然落地,一種不好的預感忽然縈繞在他的胸口。這封信的語氣,怎麼看,怎麼像……在告別……

解除禁制,拉開紗幔,櫻惜雪的房間卻是空無一人。

素來細心、洞察力敏銳的幻朔月卻忽略了,那封躺在地上的信的最後一張紙的背後,櫻惜雪寫的那句話。

吶,師父,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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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這一張碼的有點壓抑,果然悲催就是悲催……算了,為了劇情推進,親們忍耐一下,剩下的這幾章基調都比較低……(*^__^*)大家多多包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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