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的幾日,想必是繡娘該忙的也都忙過了,每日並未出去,只窩在屋里專心繡荷包。而那日夜里說過的讀書一事,自家娘親一直未再提起,初七也不好多問,此事便先暫擱著不提。
由于整日的無事可做,初七見繡娘繡出的物件均是精美別致。加之她身前本是學的藝術設計,對刺繡一直是頗感興趣,便動了心思央求著繡娘教她些簡單的刺繡針法。
繡娘見她整日玩的無趣,也就應了初七的央求教了她一些基礎的針法。又描了幾張十分簡單繡樣,手把手的教著她。
如此一來,初七倒覺得時間一下子便打發了。就這樣過了十來日,這一天吃罷飯,哄著陽陽睡了午覺。初七偎在繡娘身旁繡了大半個時辰,覺得眼楮酸澀得直往外冒眼淚。便將手中圖樣放下,偎上繡娘撒嬌道︰「娘親,這個好難哦!」
繡娘抿著唇笑了起來,手指撫上初七額頭︰「不是你說要學的麼?怎麼這會子時間可就變了?」
初七皺了皺鼻頭,滿是憤慨地抱怨︰「真的很難啊!」
繡娘柔著聲寬慰著︰「好了,不想學就不要學。可是,初七要知道,做一件事要有耐心。總是這樣子會什麼也做不成的。」
再拿起初七扔下的圖樣放在自己腿上,看著發愣的她笑︰「傻丫頭,愣著干什麼?去玩吧!」
初七「哦」了一聲才轉過身走向門口。心里澀澀的不知是什麼味道,從來沒有人跟她講這些道理,沒有人是滿懷關心地告訴她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還在想著,沒及防一下子撞入要進門的人懷里。那人「哎喲」一聲,就把快要跌倒的初七扶直了身子。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怎麼跟失了魂似的?」
初七抬頭看,原來是那日送食盒的張嬸。這張嬸倒是對繡娘一家子頗為和氣,前幾日過來還初七她帶了些別致的零嘴,說是好不容易留著給她的。
初七連忙乖乖地叫了一聲︰「張嬸。」
「好!」張嬸一只手便撫向她的頭,滿臉慈愛地對著她笑了笑。
這才回過頭對要站起身的繡娘說道︰「別起來了,你這滿身的活計,繞著了可怎麼辦?」說著又偏了頭看向初七,滿臉堆笑道︰「這丫頭,繡娘你生的好,也教的好,是個能依的主兒。將來呀,繡娘你指著她過好日子哪!」
「嬸子你這是說的哪兒話?」繡娘也柔柔地看了眼初七,緩著聲道︰「現下我這日子過得也不錯,要能一直這麼著也沒什麼念想。再說,一個姑娘家,能盼著她找個好人戶,過得舒坦了就好。哪還敢想自己再沾著什麼光呀?」
看見張嬸還站著,繡娘忙招呼初七從搬了張小凳過來︰「嬸子您坐吧!您過來是不是想讓我給您繡個什麼?」
「那哪兒能?你是專給夫人做活兒的,我可不敢佔這個。」張嬸笑著打趣,卻也沒有坐的意思。
「那您是?」
張嬸听繡娘怎麼一問,忙一臉正色道︰「我呀!告訴你一聲,方才出去采買的時候見著初七她嬸子了。你可提防著,我看她呀,是要正往這趕呢!」
「不會啊,」繡娘搖了搖頭,有些疑惑︰「三娘月初的時候來過了,這才半月剛過呢!」
「那就好,我還以為她嬸子月初還沒過來呢,想著叫你注意點。別又被她順了什麼走。」張嬸一臉為其不忿的表情。
繡娘低下頭繼續手上活計,半晌沒有說話。張嬸這才覺得說的多了些,忙又湊了身子道︰「繡娘你也別見怪,我這人性子直,看不慣她嬸子那個樣。你哪個月不是辛辛苦苦,倒去養活她那一家子人了,可憐連帶著初七丫頭也給冷落了!小孩子家家,哪個不喜歡些新鮮玩意兒,你又哪兒給這丫頭買過?還不是為了那家子人?她還一副誰該著欠著的樣子,也不臊得慌!」
繡娘听她說著,眼楮掃向初七那看了一眼,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心里也不知是股子什麼感覺,于是也冷下臉︰「我那家的雖然去了,可我既然進了他家的門,就是他家的人。他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哪兒有什麼這家那家之說?初七是我生的丫頭,餓著飽著都是我的事。跟我那兄弟家有什麼干系?」
張嬸被她說的噎住話,臉子上也有些不好過,訕訕地道︰「你看你,我不也就替你抱兩句屈嗎?你就這樣火急火燎的,哪兒還見平時那溫文樣?得了,我要帶的話也帶了,廚房里還有些忙的,我就先過去了。」
繡娘想著她也是為自己著想,不由也緩了神色︰「我就是想著初七這丫頭才有些發急,張嬸你也別往心里去,今兒是我的不是了!」
張嬸笑著拍了拍繡娘的手︰「行了,哪兒有什麼不是啊!咱不都是陪著說說話麼,誰還往心里惦記著?你也別想著,我先回去了。晚了那燒火房的李胖子又要來找了。」
「哎,知道了。你去忙吧!」繡娘看著自己滿腿的繡樣,再者與那張嬸也是再相熟不過的人了,便也就沒起身客氣。
看著那張嬸走出這院子,她臨了還轉頭不忘落下一句︰「明兒我再給初七送點吃食過來!」
繡娘這才放下心來,她還真怕張嬸記著自己剛才的失態。雖說張嬸愛嚼嘴了一些,但心底卻向來是實打實的顧想著初七的。
「娘親,嬸子是誰?」
正想著,初七稚女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繡娘回過頭,滿臉溫柔地回道︰「嬸子,就是你小叔叔的媳婦兒。」
初七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心里卻轉開了算盤。她這身體的爹已經去世,本來她以為沒什麼親戚,沒想到這還有一個小叔叔家。
而從剛才張嬸的話里,她也听了出來,這叔叔家怕是沒做什麼營生,都指著繡娘這每月幾錢銀子使。還有她這嬸娘,也是個不省心的主,每次來這兒都還要佔些小便宜才肯罷休。
正想著,沒听見繡娘在一邊叫著︰「初七,想什麼呢?」
「沒有,沒有。」初七連忙否認著,給了繡娘一個甜甜的笑容。
繡娘撫著初七單薄的身子,神色有些黯淡︰「初七,你埋怨娘沒給你買那些小玩意兒嗎?」。
「娘親?」初七看著她,才明白她是為著剛才張嬸的話難過,不由伸出短短的手臂將繡娘擁住︰「初七不要那些勞什子玩意兒,初七只要娘親就好了。」
繡娘也將初七擁得緊了,喃喃道︰「初七丫頭真懂事!知道寬慰娘親了。」
「娘親,初七不是寬慰你。初七是真的不喜歡那些玩意兒!」初七認真的對繡娘回道,一臉的堅定。她說的可是實話,雖說是佔了個四歲多的小身體,然則自己實際都已長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喜歡那些個小孩家家東西?
「好!初七是娘親的乖丫頭!」繡娘卻仍是覺得初七是在安慰自己,心底愈發覺得要更加疼惜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