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最愛的煌大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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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天氣已有些微微的熱意。初七靜靜的走在路邊,一路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淡藍的裙擺隨著步履輕輕的來回擺動著,火紅的夕陽映照在青色的石子路面仿佛霍霍有聲。
不遠處的街道上,有幾個年幼的孩子不知在玩些什麼,仿若無人的放肆的歡快笑著,盡情追逐。
而這些,都不能給初七帶來絲毫快樂的感覺。她獨自一人慢慢的走著,送走了陽陽,她的心底似乎也空了一大塊,那種空空落落的感覺讓人很不好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停。遠處的屋檐下,有道目光始終死死的追隨著她的步伐。深吸了一口氣,她抬頭望過去,卻一下愣在了當口。
熟悉的身影藏在青白色的衣袍里,原本得宜的身軀此刻卻是瘦削不已,容色的憔悴讓他甚至給人一種形銷骨立的感覺。然而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卻猶如閃耀的鑽石緊緊的盯著她。
小七……小七……
初七似乎都能隱隱約約的听到他含笑的聲音,唇角隱約勾起的笑意,神采飛揚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她心里沒來由的酸了一下,並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到了現下這個時候。她並不想見他。她不是不知道繡娘之死肯定是另有隱情的,可是那碗雞湯畢竟是眼前這個人親手端過來的。
「初七姑娘……初七姑娘……」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辨出來人是官聞景身邊的冬生。初七略一猶豫間,已停下了步子。卻也未轉身,只是背對著來人靜靜的站著。
冬生見她停下了步子,便忙走上前道︰「初七姑娘,這是少爺吩咐我帶給你的銀子……」
「不用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初七厲聲打斷︰「我還有賺銀子的能力,不需他人施舍。」
說著,她理也不理冬生,抬腳就要往前走。卻忽然听到傳來熟悉的聲音︰「你真當這是施舍嗎?」。
沙啞的嗓音里透露出明顯的隱忍。初七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也沒轉身。
「你果真就如此恨我,竟不肯听我解釋一句麼?」他急急的問,氣息有些不穩,俊美的面容微微扭曲,眸子里有著渴求的光芒。
初七聞言松動了一些,冷冷的開口道︰「官少爺言重了,我怎敢恨你,只是,你的好意我是再不敢領了!」
她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說著,心中又是一陣絞痛,那日的種種情景又在眼前浮現。
官聞景顫栗了一下,臉色慘白得全無一絲血色,他的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小七……」頓了良久,他才咳嗽著緩緩道︰「小七,你哭了麼?」
听他這樣說。初七心里猛然一下泛起驚濤駭浪。想起那個寒冷的冬日里,他背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在漫天的雪地里。因為崴了腳,她一直默默的沒有出聲。他就是在無盡的沉默里緩緩開口問︰「小七,你哭了麼?」
她都多大年紀的姑娘了,怎麼會因為崴了腳就疼得哭了起來?可是眼前這個人卻將她當成了心尖尖的寶,稍有磕著踫著都心疼不已。
初七只覺心頭涌上一陣酸楚,溫熱的濕意濡濕了眼角。畢竟相處了這麼些年,她對他雖談不上男女之情,但在心中卻是一直將他視如弟弟,此刻听他如此說,心中也頗為不忍,搖了搖頭,她低聲道︰「官少爺多保重!」
官聞景听她如此說,心頭大震,身子一歪,險些要栽了下來。一旁的冬生眼明手快的忙扶住他,只見他緩緩舒了口氣,緩沉的聲音低低道︰「是我太傻,離別前竟想要你一滴淚。」
「初七姑娘,」見官聞景這幅樣子。冬生再也忍不住開口道︰「你以為少爺這些日子就過得好了麼?老爺他……」
「閉嘴!」官聞景猛然喝道,隨即又看了一眼初七的背影,想了想道︰「小心些我爹。」
說完便帶著冬生快步離開了。
初七站在原地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怎麼莫名其妙忽然扯出官家老爺。想了想,不再猶豫,她加快了步伐,快步往家走去
穿過幾條小巷,遠遠的已能看到前面自家的小院,她走過去,卻意外的發現房東正站在門外等著她。房東是個老頭,姓王,排行老2,街坊鄰居都喚他作王二。看著也就五十左右,頭發卻已花白了一半,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猛一看去,顯得甚是寒磣。
初七一眼望見他,想起方才官聞景的話不由心中咯 一聲,便有些許不詳的預感,怔了一下,這才過去,行禮客氣道︰「王二叔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王二嘿嘿的笑了一聲,眉目間便有些局促的意思,抬眼望望自個兒身後關的緊緊的門,那意思就是想進去說話。
初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可沒有絲毫讓對方進去的意思,只立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看他。
王二侯了片刻。見她不動,也覺有些難受,挪動了一下步子,賠笑道︰「七姑娘,我今兒來,也是有事兒要同你商量,你看,我們是不是……」
初七笑笑,卻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二叔,不是我不肯讓你進去,二叔也該知道,我今兒才剛送了我弟弟走,這屋里頭此刻卻是沒有人,我知二叔是方正長者,只是……」
她雖沒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你我孤男寡女,雖年紀懸殊,卻也不宜獨處。
王二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此刻總算是明白了,這個丫頭是存心不讓自己進去談了。
二人正僵持不下,街頭上,隔壁的李嬸子挽著個竹籃剛好過來。將二人立在門口,不禁奇怪,便笑嘻嘻的過來︰「喲,這是怎麼說的,他王二叔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
王二一眼瞧見她,下意識的就皺了下眉,有些不情願的意思。
他這一動作雖小,卻怎麼逃過初七的眼,抿了下唇,她在一邊低聲的道︰「李嬸子,二叔說他有事要同我商量。我想著如今我家並無旁人,不好請他進去說話,正猶豫著,您就來了……」
說到這里,她便頓了一頓。她搬來這里時間還短,對街坊鄰居的性子也還算不上如何了解,但這位李嬸在她初搬來時便來拜訪過她一次,看那模樣倒是個古道熱腸之人。
果不其然,李嬸听了這話,便很自然的接口道︰「孤男寡女,你又是個黃花大閨女,是真不方便,這樣,你們就到我家來坐坐,有話談起來也方便。」
王二嘴巴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只垂頭喪氣的跟了進去。
李嬸的家甚是軒敞,三間半舊的瓦屋,天井里頭種了幾顆枇杷樹,右面還有個雞窩,幾只老母雞正踱著步子在院子里頭慢慢的走,不時咯咯的叫幾聲。
三人在正屋坐了,李嬸便起身倒了水來。
初七看看王二,客氣道︰「二叔,您有話就請講吧!」
言下之意,你若無事,我還有事,卻經不起耽擱。
王二斜眼撇向李嬸,想了一想,還是道︰「好教七姑娘知道,小老兒那屋子原是賃了與你住的,只是前些日子,有人尋了中人來說合,說是要買……」
初七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咬了咬下唇︰「二叔打算賣多少錢?」
那屋子她住的甚好,何況那里還有沈別宴與柳書顏的茶花。沈別宴于她有恩,臨去時又托她照料那幾株山茶。她怎麼也不能就這麼退了租、任王二賣了給旁人。
王二倒也爽快︰「七姑娘是明白人,小老兒也不瞞你,這房子賣與別人作價是五十兩,若是七姑娘你誠心想要,給六十兩就是了!」
初七還未及說話,一邊的李嬸已不悅了︰「我說王二,先不說你這房子成年鬧鬼,根本值不得這個價。我們如今就說你這個價,憑什麼七姑娘買,你就要六十,旁人買就只要五十?」
王二搖搖頭,認真道︰「實話說吧,我這房子原是打算留給我家三兒娶妻的。要換在幾年前,莫說五十六十,便是八十九十我也是不賣的。不承想這些年竟莫名的鬧起鬼來,搞的人心惶惶,我那三小子膽兒又小,我才想賣了這處再添些錢財給他另買一處屋子。」
他看看初七又道︰「有些話,我原沒打算說,只是今兒李嬸在,我才不得不說。我在城外原有個菜園子,那買房的人同我說了,若我肯將房子賣她,她便替我攬個好活計……」
他略微的猶豫了一下,接道︰「將官家廚下日常所需的新鮮蔬菜交了給我!」
這話一出,李嬸就是一怔,看看初七,便沒再開口。
初七臉色也是一變,難怪方才官聞景會提醒自己小心些官家老爺。難道現下士惹得他要親自出手了?但是這屋子,前兒她才答應了沈別宴會好好照看著,沉默了一下,她輕聲道︰「既如此,還請二叔寬限幾日,我會盡快湊齊銀兩的!」
離了李嬸的家,初七慢慢往自家走,心中卻是煩躁不已。她想起方才冬生的話,也不曉得府里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竟然會驚動了官家老爺。難道說又是辛繡娘在暗地使絆子?還有,官聞景眼下會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其實她是月兌不了干系的。或者是因為這點,才會惹惱了官老爺想處心積慮的趕她離開本城?
雖然她知道他喜歡她,卻更明白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論繡娘之事,也不管她對他是否只有姐弟之情,只是身份貴賤,便是他們之間永遠不可逾越的屏障。
她是初七,又不是初七,二十余年的現代生活,讓她根本無法接受他將來會另娶他人的事實,而她身為奴婢的身份,便是再如何出挑,將來也不過是個姨太太的份。
而這些,都是她無法接受的。
六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若放在前些日,她倒還有些信心能湊齊了,只是如今,她早已將手中所有的銀子全都那給了沈別宴。眼下通共剩了二三兩碎銀子,卻去哪里弄這筆錢去。
憑著沈別宴給的三片花瓣,她原可去顏記金鋪尋求幫助,只是如今沈別宴已幫了她的大忙,她又怎好再厚顏相求。在庭院中轉了幾圈,她卻忽然想起那個「繡坊」來。
前日她曾去過繡坊,且與那掌櫃的相談甚歡。不想昨日忽然陽陽出了事,她一直忙著陽陽的事,才再沒去過那家。如今想想,也該是時候去那里看看,問問那繡坊的東家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這麼一想,她便起了身,快步出了門,便要往繡坊去。才剛到門口,卻又撞見了李嬸。
「嬸子!」她招呼了一聲,很是自然的停下了腳步。
李嬸看著她,有些躊躇的樣子,初七看她那神情,不覺有些訝異,便又問道︰「嬸子找我?」
李嬸點點頭,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小七姑娘,你若不嫌棄,我在鄉下倒還有處房子,雖破舊些,但也能住的人,窮不與富斗呀,照目下這個情形,你就湊出了銀子來,怕也是住不安生的!那官家,可是本城第一的大戶人家!」
初七抿了下唇,半晌沒出聲。李嬸這話,她自是懂的,只是叫她就這麼退卻了,她卻又覺得憋屈。況且,她如今身邊銀子有限,壓根無力離開本城。
「謝嬸子提點,且容我再試試吧!」許久,她才慢慢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