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世子兄妹

作者 ︰ 田慧

離「霓裳」開業還有十余日。初七除隨姜煜桓一道過去「霓裳」外,便是在書房畫幾幅畫,畫的累了便在花架下繡會子花,日子過得倒也清閑。

每日傍晚時分,姜煜桓總會過來,坐在花架旁,與她說幾句話,順便談談開業之事。她偶有想法,便也會同他慢慢說來。

這日姜煜桓來時,卻沒在紫藤花架下看到初七。想了一想,約莫著她估計是在書房的,姜煜桓便舉步向書房走去。

等到了書房門口,叩了門後,里頭果真響起初七的聲音︰「是姜大哥麼,快請進來!」

姜煜桓進去時,卻見初七正將手中的畫筆擱在筆架上,抬起頭對他盈盈的笑。清皎細致的面上雖有幾分疲態,卻是不掩興奮之情。

他略微怔了一下,這才過去,含笑問道︰「可又是得了什麼好主意?」頓了頓,他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畫稿。挑眉一笑道︰「倒真是得了繪圖的好主意!」

先時初七以十兩銀子一張賣與花有重的那十張圖樣,花有重卻是一張未用,全都讓他們帶了入京,打算放在「霓裳」中賣。

他這幾日從各地抽選了一些不錯的繡娘進京,先前在江南地區買的一批聰明靈秀的少女今兒也已到了,如今已分到各繡娘手下學那針線活,如今手頭的人雖不齊活,但也勉強可用了。

初七見他對自己的畫稿萬分滿意,便看向他點頭笑道︰「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繪圖,不過……」

她笑著一頓,手指在娟白的畫稿輕輕摩挲著︰「這個圖怕是與姜大哥想的大不相同,可不是衣裳的樣圖!」

听她這樣一說,姜煜桓微微挑眉,這才又重新低頭細細的去看。

只見書桌上整齊的放著一疊畫紙,紙上繪的是各式少女,這些少女或撲蝶,或憑欄、或繡花、或彈琴,卻無一不是明眸皓齒、莞爾生輝。

身上所著的衣物亦是各有特色,或色澤清雅如粉荷出水、或大氣明艷似牡丹吐蕊、又或清傲孤高如紅梅含雪。

但無論何種變化,卻都與身後環境相輔相成,又與畫中少女氣質相得益彰,令人一望便生出贊佩之心。

姜煜桓是何等精明人物,一看這畫已然恍悟在心,明白過來初七的意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道︰「初七,今兒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听他這樣的夸贊,初七不由抿嘴一笑。倒也並不過分謙虛客套。只歪頭看著他,臉上頗含深意的笑著問道︰「姜大哥,你說我們若是將這些圖冊多印上一些送了與京城各大家的千金,她們又會如何?」

姜煜桓先前只是想到將這畫稿裱裝好了,放在鋪子內供人翻閱。卻還真不曾想到這個,此刻听初七一提,不覺擊掌贊道︰「好,果真是好主意!」

這些法子,原是現代常有的推銷手法,早已用得濫了,但換在了古代,無疑便成了開天闢地的奇思妙想,望著姜煜桓面上的驚嘆之色,初七第一次發現,雖然穿越不能使人無所不能。但至少,它能讓你擁有超出常人的思維,若用的得當,未始不能成一代宗師。

這般一想,她不由帶些促狹的笑了起來。

姜煜桓很明顯是個雷厲風行之人,既然有了法子,他便很快的付諸實施。

金晉的印刷術其實頗為不錯。完全可以勝任這種畫稿的印制,他卻棄之不用,反邀了幾名有些頗精繪畫的落魄文士前來臨摹。

如此一來,速度雖慢了,也無法大量,但那些畫稿卻也因而成了頗具價值之作品。

初七畢竟是設計師出身,又經了西式素描的洗禮,畫風偏于工筆、寫實,于氣韻、格調等處略有不足,姜煜桓對她的缺點也頗了解,在讓那些文士摹畫之時,也並未追求完全一致,只是要求務必將畫中女子繪得形神俱全,畫稿出來後,卻讓初七更是贊不絕口。

姜煜桓拿到東西後,便令人將之細細精裱裝訂成冊,又使人送往各相熟的大戶人家,封面更是大書「霓裳成衣」這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這些事兒都是姜煜桓在做,初七並未直接插手。該自己做的事兒,無需人說,她也會做好,不該自己做的事兒,她亦會識趣的不去插手,這本就是職場放之古今皆準的行事準則。

到了開業的那一日,姜煜桓起了早,令靖易過來問她可要一同前往。初七想了一想,卻還是搖頭拒絕了。大多數時候,神秘低調些,反而更能引起別人的好奇與關注。

姜煜桓見她不肯同去。也只以為她不願太過拋頭露面,因此也不曾相強。自換了一套月白長衫後,他出門上轎,直奔鋪子。

要說這姜煜桓在花有重手底下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花有重身為貢商,又出身花家,關系網自非一般商家可比。因此吉時雖是定在巳時三刻,但巳時不到便來了不少人,大都是京中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含笑的立在門口,一一招呼來客,眾人談論起來,無一不對霓裳近日的舉動贊不絕口。姜煜桓在旁卻只微笑,並不答話,未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更是絕口不提初七。

一時眾人進去用了茶,姜煜桓又邀眾人午時同去「仙客來」吃個便飯,眾人稍稍謙了一回,便也允了。只少數幾人言說有事不能前往,姜煜桓也不在意,只笑著另約了日子。

巳時三刻,霓裳門口鞭炮聲聲,姜煜桓親手執竿挑開鎏金招牌上所覆紅布,露出霓裳成衣鋪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耀眼的陽光恰恰的照在招牌上。愈發流光溢彩,氣派非凡。

爆竹的硝煙尚未散盡,街頭卻是忽的傳來了一陣急如擂鼓的馬蹄聲。蹄聲中隱隱夾雜著清脆的鈴聲,眾人正在門口恭賀,听了那鈴聲,卻是不由的都變了面色。

各自回頭望去,只見一匹高大神駿的胭脂馬兒挾著煙塵狂奔而來。那馬行的極快,恰似一陣風般,轉眼便已到了眼前。

馬上所坐之人,乍一看是名極俊秀的少年。再細一端詳,才發覺。這明明便是一名穿著寶藍長衫的明艷少女,且不說柳眉杏眼桃腮嘴唇,只看那男裝下掩不住的傲人曲線,便知端的。

在場眾人大多長住晉京,哪會有不認識眼前這名少女的。一眼望見她,不約而同齊刷刷的往後退了一步。

前面已說過,晉京因靠著北方,所以風氣甚為開放,更素有尚武之風。許多規矩更與南方迥異,而這其中的一條便是關著這些北方的名門千金。

因著父輩的關系,這些少女大多好騎馬,但女子多著裙,騎馬多有不便,她們便習慣穿男子衣衫,偶爾也梳男子發髻,但通常不束胸,因此也並不難分辨。

待那少女行到店鋪門口,卻是不下馬。只提起手中的馬鞭,抬手指著正中間的姜煜桓道︰「那瘸子,你就是姜煜桓?」

聲音極清極脆,恰似銀鈴。而她胯下那匹胭脂馬頸上也正掛著一串銀鈴,此時那馬正形貌懶散的轉動著碩大的腦袋,頸上銀鈴互相撞擊,一聲聲的,倒與她的聲音相映成趣。

姜煜桓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面上卻仍微笑,上前行了一禮道︰「在下姜煜桓,見過寧雅郡主!」

要說姜煜桓跟著花有重,見過不少達官貴人的自是不在少數的。眼前之人,他自然也是認識的。

再說這少女正是出身皇族,她父親乃是當今皇上的堂叔叔,早年封了延郡王的。當今皇上先時奪位之時,多蒙他暗中幫忙,因此繼位後這些年來,對他們自然也是恩寵頗重的。

只不過這延郡王素有懼內的毛病,這些年了,膝下也只得一子一女。對子女自是異常寵愛。便是要了月亮亦絕不會只給星星的。

這位寧隆郡主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那性子自也張揚跋扈得緊。此刻見姜煜桓行禮,她竟連眉也不曾抬了一下,只小嘴一撇,隨意一揮手道︰「罷了!前兒我見了你家的畫冊子,覺得倒有些意思。若不是我大哥說你們今兒才開張,我早就要過來看看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甩了馬鐙,輕輕盈盈的躍下馬來。先時她坐在馬上倒還不覺得,這一下馬,便更顯得高挑,立在身形頎長的姜煜桓面前竟也只矮了半頭。

隨手將馬韁丟向一邊的來客,她沖姜煜桓一揚眉毫不客氣的叱道︰「還愣著干什麼,快帶我進去看看呵!」

姜煜桓畢竟涵養好,也不與她計較,依舊溫文而笑的緩緩道︰「郡主此來,可是獨個兒麼?」

听他忽的這樣說,寧隆尚沒反應過來,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卻終是沒有說話,也沒再嚷著要進屋,只在一邊靜靜的站著。

果然沒過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巷子頭上,果然又有馬來,這一回馬上是好一名俊挺男子。要說他倒是個慢性子,雖眼見著許多人都侯在門口,卻仍舊是不慌不忙。

只悠悠策馬,緩緩行來。到了跟前,這才下了馬,對了姜煜桓一拱手爽快的笑道︰「源城一別,不覺已是三載。得見姜兄風采如故,真是可喜可賀!」

听明白他話中隱含的意思,姜煜桓微微苦笑,回了一禮才道︰「三年不見,世子亦還是老脾氣!」

他口中說著,已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旁觀眾人原是有心上前招呼,但見二人似是有舊,卻也不敢造次打擾,只在一邊陪著笑,各自表情僵硬。

這位世子呵呵一笑,轉頭對眾人團團一揖賠罪道︰「晉懋給各位道不是了,今日舍妹若有得罪,還請諸位海涵!」

他顯然深知自家妹子的傲慢性子,雖未親眼見著適才的狀況,卻差不多已是了然在心的。

眾人眼見郡王世子道不是,雖知不過是表面功夫的客套。但仍舊是誠惶誠恐的紛紛回禮客套。

這世子笑吟吟的耐心听著,等眾人都說完了,他這才又悠悠道︰「論理今兒我是該擺一桌賠罪的……」

眾人忙又各自謙讓,都道世子客氣了,心中卻早樂開了花了。延郡王世子請他們吃飯,別的姑且不論,這面子里子可都是十足了。

這位世子卻也耐心得緊,听他們謙得完了,這才順著他們的話慢慢道︰「各位這般客氣,倒讓晉懋汗顏了,罷了,各位既是不願,我又怎好強求!」

說完向眾人拱一拱手,渾然不理眾人愕然的表情,徑自轉頭向姜煜桓道︰「有勞姜兄招待!」

姜煜桓嘴角輕輕抽動了兩下,明了他的惡趣味,也不多說,只默不作聲的引著他兄妹二人進了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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