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其中隱情

作者 ︰ 田慧

二人說了這一回話。初七這才急急的趕了過來,對晉寧無奈道︰「你怎麼跑得這麼快,累得我一陣好趕!」

她原先還擔心晉寧穿了高跟靴子會覺得不適,卻不料晉寧本是習武之人,身體的柔韌性與平衡感好得出奇,雖穿了那靴子,仍是行走如飛。

听初七這樣抱怨,晉寧不由哈哈笑道︰「穿了這一身我太得意了麼!」

「你喜歡就好了!」初七听得抿嘴一笑,歪頭將她細細看了一回才道。

她一面說,一面將手中的一只木匣放在桌上︰「這個,也是送你的禮物,你剛才走得急,我都沒來得及給你。你看看,可還中意不!」

晉寧應了一聲,取過木匣看了一眼,卻是不由呆住了。晉懋見她發愣,便也起了身,探頭一看,不覺撫掌笑道︰「如今可不是湊了一大一小的一對兒了,有趣有趣!」

原來這木匣之中卻有一個小小人偶,烏絲般的一頭長發簡單的綰了髻。發上卻沒多少裝飾。只簡單的一枝銀簪,幾只發夾。

身上的衣裳倒是與晉寧這一身頗為類似,只顏色略有不同。再看看那人偶的面容,可不是與晉寧一般無二,連那氣質都頗類似。

晉寧笑著作勢踢了自家哥哥一腳,小心的拿起那人偶,反復翻看,當真是愛不釋手。

只見那人偶便也隨著她的動作而開闔雙眼,深藍近乎墨色的雙眼流光溢彩,靈動澄澈。就連花有重在一邊見了,也不由面帶訝色的多看了初七幾眼。源城與晉京隔的並不算近,而且以他目前的形勢也不能過來照看,好在有姜煜桓在此坐鎮,他自然也頗放心。

姜煜桓又不是個瑣碎之人,日常雖有書信往來,也只是寥寥片語,說到霓裳,也只是一句進展良好,偶有其他的,也多是對初七的贊譽之辭。

因此他今兒忽然看到晉寧這一身衣裳,便有些傻眼,再看到那人偶,更有些轉不動眼珠。

再說這人偶正是初七在為晉寧制這一套騎裝時,忽發奇想,拜托了姜煜桓的。幾個木匠與皮匠手藝日漸精熟,倒也很快將東西做了出來。

那上面的五官、神態也是初七自個親手描畫的,因此與晉寧氣質益發的相符。至于那小衣裳。也是現成的,因此完成的很快。

那邊晉懋已是回過神來,在旁笑道︰「想不到這霓裳做著做著竟成了玩偶店了,不過說實在的,這玩偶做得倒有趣,連我都想要一個了!」

初七听他這樣打趣,倒是沒有接話。眼前兩個當家大老板都在,她一個小嘍可不敢越俎代庖!

「世子既然有命,這里又有誰敢不遵!」倒是姜煜桓似笑非笑的看著晉懋回道。

晉懋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就等著了!」

因晉寧這一鬧,場中氣氛一時倒比先前輕松了些,不復之前的沉重。

此時靖易也掐著點兒過來問可要用飯,姜煜桓便點了頭。又叫初七與晉寧同坐,卻不料晉寧並不吃他這套,一擺手,直截了當的拒絕了,拉了初七掉頭又回小院去了。

姜煜桓早慣了她我行我素的脾氣,搖頭之後,又叫靖易送一份飯菜過去小院。

二女走後,晉懋這才笑向姜煜桓道︰「姜兄可算是挖到寶了,這個小丫頭可不尋常呀!」

要說這才幾個月。初七已出了無數的新奇花樣。這京里頭,哪家的夫人小姐不在討論霓裳?只是各自自恃身份,不願與商人過分密切來往罷了。

姜煜桓微微一笑,沒有答話,只舉手示意眾人各自用飯。

幾家歡喜幾家憂,那邊三人打趣得融洽歡樂。這廂官聞景卻是心思恍惚,哪有心情用飯,只隨意的用了些,便放下烏木箸來。

花有重與他素日交情不錯,又有同門之誼,見他形容怔忡,心中也自不好過,便道︰「聞景,你如今已進了京,你看,是不是去官家本宅走一走?」

不管願不願,這形式至少是要走一遭的!官聞景皺眉想了想,眼下要煩心的事已然夠多了,實在不想回了本家那邊去虛以委蛇,便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不料晉懋卻在一旁開口道︰「這話才是大善,官兄如今的心情,我也能理會得。不過這事畢竟是隱秘之事,自不好放在面上的。如今才更該若無其事,先去本家走一遭,完了禮數,才是正經!」

他這說的倒是頗為在理的,官聞景想了想,便苦笑著起身,對三人深深一揖︰「多謝提醒。聞景這便告辭,去街上買些禮物拜望本家,晚些時候再來此處尋了三位同去嫵月樓!」

三人忙起身回禮,又送他出門。

待他離了此地,三人才重又回到廳內坐下。因少了官聞景在,這三人更覺自在,也不拘禮。

又覺廳中坐著終究不便,用完了午飯,便索性起身去了姜煜桓院內的書房。姜煜桓的書房甚是簡單,也並沒有太多的裝飾,看著卻頗大氣。

三人隨意坐定,花有重端了茶先開口問道︰「這事可怎麼這般的巧,偏就讓你們兩個給遇上了!」

他說的正是姜煜桓與晉懋遇到官盈朝一事。

晉懋懶懶的歪在一邊,淡淡道︰「這世上因果早已前定,你以為巧,又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這話倒是說得毫無前兆,也不曉得是怎麼出了這麼一句感慨!

花有重愕然听著,只以為他是胡口亂扯,便道︰「你這是怎麼了,我不過隨意說上一句。怎麼你就這麼感慨上了!」

在一旁的姜煜桓倒是頗曉內情一般,微微一笑,插口對晉懋道︰「前幾**說要去查查這事,怎麼,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晉懋點點頭,嘆息道︰「如今我方才知道女人是多麼可怕的一個東西,我已決定了,這輩子絕不納妾!」

這話一出,姜煜桓與花有重皆大笑起來。

花有重幾乎是要笑彎了腰,捂著肚子邊笑邊道︰「這話若是從煜桓口中說出,我倒還相信。至于你麼……」

一言未了,復又大笑起來。

要說晉懋的那等子風韻趣事,與他相好的花有重和姜煜桓自然是曉得一清二楚的。晉懋年齡與花有重相仿,雖然一直未曾娶妻,但在這晉京之中,卻是一等一的風流之人,八大青樓,座座皆有他的相好,有些樓里,卻還不止一個。

見他們二人笑得猖狂,晉懋倒也不理,只斜眼冷睨,閑閑道︰「我只娶妻不納妾,若厭倦了,就休掉另娶一個,如此豈非省事!」

姜煜桓與花有重聞言,雖明知他強詞奪理,卻也都覺無語。

花有重半晌才搖頭道︰「若這麼著,那世家大族怕是無人願意同你結親了!」

「世家女兒原沒幾個好的,她們從來耳濡目染,學的都是一肚子陰謀詭計。」晉懋輕嗤了一聲,悠悠回道︰「倒不如小家碧玉,溫順乖巧,又沒多少機巧!」

他口中說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嘆了口氣。這才將自己查到的事,向眼前二人娓娓道來。

那日他從姜煜桓口中得知了官家之事,便興致勃勃的使人追查起來。這一查之下,官盈朝與人私奔之事,自是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說,額外卻又發現一樁公案來。

原來柳月清初嫁官老爺的時候,官老爺房中已有了兩三位通房的大丫頭,其中一個名叫秀文的,更是生的嬌俏嫵媚,又略通些文墨,幾乎便有專房之寵。

柳月清出身的蓉城柳家,雖說家世比官家次了些。但她卻是柳家嫡出的大小姐,哪里見得這個。嫁過去後沒有多少時日,便尋了借口,將那幾個通房一一攆了出去。

那官老爺新得嬌妻,見她身份既高貴,人長得又美,自然多方忍讓。見她不喜歡這幾個通房,他也就隨著她了。

不過其他兩個通房也就罷了,獨有這秀文,他卻是舍不得的,好歹在夫人跟前涎著臉求了。柳月清見他舍不得,心中更是十二分的提防,面上卻沒露出一點來,只笑著允了。

如此過了年許,柳月清雖日日防賊一般的防著官老爺去找秀文,但經不住家賊難防,畢竟還是讓他得手了幾回,哪曉得後來竟讓秀文給懷上了,自是叫尚沒身子的柳月清恨得咬牙切齒的。

不過好在當時官老爺出門辦事,也並不知曉這個消息。待他回來時,也不知柳月清使了什麼法子,竟是將秀文與一個家丁弄成了一雙,正正的被人捉奸在床,而秀文身上的孩子自然也就嫁禍到了那家丁身上。

官老爺眼見了,直氣得發暈。也未作多想,當場就叫了人來,口中喊著往死里打。

當時若要打死了,也就罷了,偏柳月清還在一邊裝作大度一般作好作歹的勸著。到了最後,官老爺畢竟念著往日的情分,想著眼不見為淨,干脆叫了人牙子來將人賣了。

而後柳月清又命貼身的丫鬟賞了些銀子給那人牙子,說那孩子並非官家血脈,而且私通懷的,令他買貼藥,把孩子打了,再莫來官府糾纏不休。

那人牙子得了錢,果真買了藥回去。那秀文自然知道自己是被陷害了,可眼下官老爺卻並不信她。她只想著等官老爺過了這陣子氣,再去求饒便好了,故而心里本還存了幾分指望。因而當下便軟語求著那人牙子,更不惜貼了身子與他。

她生的本就好,那人牙子被她迷得暈了,也就沒再逼著她吃藥。她早前為了以防萬一,便將一些從官老爺處得來的頭面金銀埋在了秘密所。

覷著那人牙子沒提防,便悄悄的取了出來。是夜又放了一把火,將那人牙子存放契約的所在燒的干干淨淨,她自己也便放心走了。

那人牙子失了契紙,也不好追查,更不敢對官家說及,後日問起,也只說人已賣了。

她卻聰明,拿污泥涂了臉,束胸穿了男裝,逃到一處偏僻山村里住了幾年。生了兒子後,又嫁了莊里頭一個姓慕容的教書先生做了續弦。那慕容先生娶她沒有幾年,生了場病又死了。

她就頂了個寡婦的名兒,帶了兒子回了城,拿出體己銀子,置了幾塊地維持著生計。等兒子略大些,就給他請了先生。她想著自己這一輩子,覺得都是官家害了她,就一遍又一遍在兒子耳邊提起官家,說到柳月清,更是咬牙唾罵不已,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慕容致遠其實卻是個溫文好性的,听他**說,他便屢屢勸著。

誰料他**終是不听勸,兒子滿二十那年,她尋了條白綾上吊死了。更留下話來,說兒子若不給他報仇,她便在泉下也是死不瞑目。

慕容致遠無奈,只得前往源城,適逢官家正要覓個先生。他便進了官家,想著尋個機會好報仇。誰料柳月清少出後院,一年里頭,與他也見不了幾回。

每回見時,身邊又總跟了一群丫鬟僕婦,他一介書生,根本無從下手。

他心中煎熬不過,偏官盈朝不知怎麼的,竟忽然喜歡上了他。這不正好掉下了個天大的好機會?故而他便故意攜著官盈朝私奔了出來,想給官家出這麼大的難堪!

二人一路逃出源城,在泉州改乘了船。不想在船上盈朝便提出要嫁他,也好正了名分。

盈朝不清楚,可他卻是明白著的。兩人雖是異母,但也是兄妹血親,怎麼好成親?更何況他心心念念著為母報仇,便笑著將自己所有的計劃與真相全說了。

盈朝本以為自己尋到良人,放棄了所有,卻不想竟不過是一場復仇!沒听他說完了,竟是仰天大笑了三聲,甩月兌了袖子,奔到船頭,一頭就扎了下去。

那時正是晚間,月色朦朦朧朧,慕容致遠只見水花一翻,人已沒了蹤影。再喊人來救時,已是人蹤全無,江心單剩一輪彎月,淒淒清清。

晉懋說話原就不慌不忙,等他說完這個故事,已過了好些時候。

那邊的花有重听完點點頭評論道︰「畢竟這個官夫人做事太不干淨,竟留了這麼大個禍患下來。若是換了我那嫡母,定不至如此!」

他且說且笑,眼中卻滿是寒霜。

晉懋原指望他同病相憐的感慨一番,卻不料他竟說出這話來,只得無語的拿了扇頭敲了下自己的額頭。姜煜桓則若無其事的笑笑︰「這故事倒長,你也真是有本事,才這幾天,居然就將這麼長一條陳年的老裹腳布給打探了出來!」

被他們二人噎了一口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晉懋沒好氣道︰「你們兩個全沒半點同情心的……」

「不過是兩廂情願,當初做了私奔的事,她必該想清最糟的結果。」花有重輕嗤了一下,撇嘴直入正題道︰「你是不是找著慕容致遠了?」

晉懋固然頗有本事,但這事畢竟已過了二十多年,若無當事人親口供述,斷難這般清晰明了,細節分明。

「他如今已在徐州明智寺出家為僧,我的人找到他後,他問知了情況,嘆了口氣,提筆給我寫了老長的一封信。」晉懋嘆息著點了點頭︰「說起來,這人寫的一手好字,文筆也極佳妙,若不是他因這事而心灰意冷,我倒有意想聘他做個幕僚,好生提拔他一回!」

他在嫵月樓見到盈朝,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一面使人過去源城,一面卻細細向嫵月樓的玲瓏問了她救盈朝的過程。

玲瓏自是不敢瞞他,將所有事情一一說了,晉懋便又使人溯流而上,向各船家打听,這一打听,果真便問出了慕容致遠的下落。

听他這惋惜的意思,姜煜桓不覺淡淡道︰「如今你雖沒聘到慕容致遠,卻平白得了個官聞景。雖沒經太多人事,女敕是女敕了點。但論身份與來日的前程,他可是比那慕容致遠強了太多,說起來,你也該滿足了!」

金晉如今雖也以科舉取士,但世家的份量仍是極重,別的不說,世家那盤根錯節的勢力,對于仕途升遷的好處自不待言。

晉懋嘿嘿一笑,沒有說話。說起來,這京城里頭別的沒有,就是公卿王爵多如牛毛,他家只一個郡王卻憑什麼傲視京城,靠的可不就是他父王統兵十萬,扼守邊關。

畢竟事不關己,三人也沒再繼續說些去,又說了些閑話後,眼看著時間已不早了。

晉懋便起身問道︰「你們可要一同過去嫵月樓?」

姜煜桓搖了搖頭,花有重也道︰「不了,我昔日曾見過官盈朝幾面,如今她雖沒了記憶,但見著也是一樣的尷尬,一動不如一靜,我還是留在這里休息,等精神好些,再去霓裳看看!」

提到霓裳,他便轉頭意有所指的望望姜煜桓︰「順便看看那成衣鋪子被你們倆搞成了什麼?」

他刻意的加重了「你們倆」這三個字,語氣里不無調侃之意。姜煜桓微微的笑了一下,沒有開口。

那邊廂花有重卻忽然一拍自己的腦袋嚷道︰「對了,我險些忘記!我這次過來,還帶了封給初七的信,是她弟弟給她的!」

「信呢?」姜煜桓皺了下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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