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了山,便去了大成家。三娘驟然見了官聞景,當真是喜從天降,一路的迎了上前,一時喝叫德兒過來行禮,一時又趕著令大成快些殺雞宰羊,當真是忙了個不可開交。
初七對她的嘴臉,一概神情淡淡的,視而不見。她心中明白三娘想求官聞景辦事,但也只是裝著糊涂,只是坐下,邊吃飯邊當看猴戲一般的看著不說話。
官聞景其實很有些受不了三娘的殷勤,但因初七坐在一邊,他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只得勉強笑著,客客氣氣的應付著,心中卻是暗自後悔不該來此吃這一頓飯。
好容易用完了尚算豐盛的午飯,初七便起身準備回城里去。官聞景自然也是要回去的,故而兩人便算是一塊兒同路回去。
大成與三娘自然是忙送了出來,只是大成送的是初七,而三娘送的是官聞景而已。初七也並沒說什麼,任由著他們如何都成。
直至走到村口,她才轉頭對一旁的大成說道︰「大成叔不必送了,我這次回來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很快便要回晉京去。」
頓了頓,她看了一邊對著官聞景諂媚的三娘繼續道︰「至于德兒,我的意思,還是讓他去學些手藝,他也不是念書的材料,再念也是耽誤了!」
這個她原在心里就打算好了的,也不是她瞧不起德兒或是什麼,但德兒的確不是讀書的料子,不如學點手藝做生意來得實際,又何苦要處處求人?
哪曉得她這話一出口,三娘的臉頓時就青了。想要發作,但因官聞景在一邊,又不敢嚷些什麼。
倒是大成實實在在的點了下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過些日子,我便送他去學些手藝!」
德兒原先還忍著,一听了這話,頓時暴跳起來︰「我念了這麼些年的書,如今怎麼卻叫我去學手藝,我不去!!」
他口中叫著,不覺又將氣撒在了初七頭上,惡狠狠的沖她叫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只比我大了幾歲,又搭上了官家少爺,這就能管起我來了麼?」
看他那副惱羞成怒的模樣,居然有些想上前動手的意思。
初七冷冷瞅了他一眼,壓根不理睬他,只向大成繼續道︰「德兒若是去好好的學一門手藝,日後我替他出本錢,幫他在城內開一爿店,自有他的好日子在後頭。他若要繼續讀書,我自是管不了的,不過,從此後他也休想得我一點幫助,叔叔,初七言盡于此,就此別過了!」
言畢她也不理睬在身後暴跳如雷的德兒,快步的離去了。
在一旁的官聞景瞧了一眼面色各異的大成一家,不覺搖了搖頭,快步的跟了上去。要說方才從大成家出來前,他曾見初七往大成手里塞了不少銀子。
他倒也知初七不是不顧著他們,只有有些人,有時候實在是太過得寸進尺。就仿佛人家照顧、幫襯著你是理所應當一樣!
見初七低頭沒說話,他便也沒說什麼,只埋首跟在她什麼,一路靜靜的走著。
同行了一會,初七才淡淡開口道︰「讓你看笑話了!」
官聞景微微一笑,沒有接口。他是官家的大少爺,自小被人奉承著長大,怎樣的嘴臉不曾見過,又怎會將這事放在心上?
「你打算何時返京?」怕初七心里因為方才的事兒不痛快,他便岔開話題道。
「就這幾日吧!」初七漫不經心的提著路邊的石子答道,隨即想起了李嬸,便又道︰「這些日子,你給了李嬸多少工錢?」
官聞景知她是想還錢的意思,便搖頭道︰「也並沒花上多少銀子,這事你就莫要提了。再說了,你在晉京幫盈朝,不也從未與盈朝要過一分銀子!」
听他說起盈朝,初七怔了一下,下面要還錢的話自然也不好出口了,只得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也不與你客氣。只是從今後,這工錢還是由我來出吧,畢竟那屋子是我的!」
知她一向小心謹慎,官聞景也奈何不得,只好點頭應下了。
如此說著話,時間到也過得分外的快。等趕上了馬車,也沒花多長時候便進了城里。因官府與初七住的地方方向不同,二人如此便在城內分手,各自歸家去了。
下晚時分,初七便去尋了李嬸,預支了一年的工錢給她,依然請她幫忙照看屋子。李嬸有些吃不準她與官聞景的關系,但這個時候又不好多問,當下收了銀子,也應諾了。
閑話間,初七便同她提起,明兒她便要離開源城了。李嬸倒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忙追問了幾句。初七也只是笑笑也沒多說什麼,繡娘之事只能說是戛然而止。
凡是知曉些內情的人全不在了,根本就無法再查出些什麼也或者根本就沒什麼內情可言了,她繼續留在源城也再無必要。
目下她該做的,是回去晉京去。見一見姜煜桓與晉寧等人,再細細決定下一步,自己該些做什麼。
初七用了飯後,回到家中,默默坐在房內,發了好一會子的怔。
繡娘之事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算是個沒有結局的結局了,她的心中不但沒有覺得解月兌,反而平添了一種說不出的空虛,不知自己的下一步究竟在何處。
陽陽很好,將來他會習得一身好醫術,開一個醫館,娶一個妻子,生幾個孩子,過著懸壺濟世,為人尊敬的日子,這樣倒也是不錯的。
可是自己,自己的路又在何方?是跟著姜煜桓還是繼續這樣過下去?按說一個女人在世,如何月兌得過結婚生子的命。權衡來權衡去,姜煜桓倒是最適合就這樣過日子的人選。
只是他的身份以及他的秘密,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得她心里沉沉的。他沒提,她也沒主動問,但她能看得出來,姜煜桓並不是一個會安于現狀的人。
他若當真安于現狀,又怎會與晉懋相交莫逆?可以想見的是,將來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去,回去爭那個本該是他的位置。到了那時,自己又該如何?
好在她也沒對他生什麼心思,長長的嘆了口氣,初七收回心思望了望窗外。只見此時天色已是大晚了,她便取出火折子,燃亮了桌上的油燈。
此刻靜靜的坐著,沒來由的又想起了陽陽。或者……她在心里靜靜的考慮著,去西城開一家綢緞鋪子,也會是個不錯的主意。至少,她可以時時去西嶺山看一看陽陽。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想起陽陽,她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一笑。就先這樣定下吧,日後等出了什麼岔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