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花有重果真帶了她過去霓裳。才不過兩三個月的工夫。霓裳的店面又比前些日子更大了些。
竟是將緊鄰的一間藥鋪子也給盤了下來,兩廂打通了,看著更覺非凡。因地方大了,里里外外又添了好些人,故而初七並不認識的生面孔也有不少。
不過那幾個管事的卻都是老人,也都認識初七,見她來了,忙上前招呼著。倒也沒有因為初七是位姑娘做生意而輕視她,反倒自他們知道霓裳能有今日的這個局勢,其實大多都是出自初七的謀劃後,都暗暗對她頗有些另眼相看的。
初七忙一一見禮,對他們的態度也是周到備至的。還笑稱自己在西嶺山為他們帶了好些土產,只是今兒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帶在身邊,只說一會使人送來,麻煩他們分上一分。
眾管事忙謝了,眾人寒暄了一回,這才各自散去。
等他們都散去後,花有重這才推了推初七,指向旁邊一個單獨的櫃台,笑道︰「那里就是賣十字繡的地兒!」
初七應聲看過去。只見那櫃台前竟有不少少女正在那里選購。各個穿著素雅精致,身後也還都跟著丫鬟,一眼既知是殷實人家的小姐。幾個人一面埋頭選著,一面時不時的還交頭接耳的低語商量幾句。
「這些日子常有人抱怨說花式太少了些,」花有重嘆了口氣,看著細細挑選的幾人說道︰「我沒奈何,只得與繡坊師傅商量著,另出了幾個花式。不過似乎都不如你的花式新奇,引人喜愛!」
初七知他意思,因抿嘴一笑,側頭看他一眼回道︰「我會盡快再繪繪些新花樣出來的!」
得了她這話,花有重不由哈哈一笑,伸手便引了她上二樓。二人一路轉了一圈,又去織坊與繡坊走了一回,目之所及,都是欣欣向榮,一派興盛景象。
只不過,初七才一路從源城返京,畢竟也有些疲累,轉了一圈後,便覺香汗細細,腳步也緩了下來。
花有重見她神情疲憊,便體貼笑著提議道︰「這一路走下來,還真是有些累。不若到後頭稍坐一會,喝杯香茶,再回去吧!」
這倒是敢情好,初七點了點頭應下了。如此二人便到後頭坐下了。花有重則又叫人送了茶上來。
等茶水上來了,初七便慢慢的喝著茶,也不想說話,只是發怔。花有重見她久久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以為她還在在意著姜煜桓的事,不覺有些不自在,便尋了借口挑起話頭問道︰「你這次回去,可曾見到聞景兄?」
聞言,初七淡淡一笑回道︰「見了,這次也多虧了他,我才想通了這許多!」
她說的很是簡單,也並不詳細解釋,卻讓花有重心中更為疑惑。但她不說,他自也不好問的太多。
「這次你去西嶺山,可有見到沈師父?」過了一會,他才算又找到一句話打破沉默。
「只見了杜騫杜先生,」初七听他提起沈別宴,這才勉強提起精神來,有些失望的搖頭道︰「至于沈先生,我也有問起。杜先生也只是說他已有數月不曾前去了。如今人在何方,他也並不知曉!」
花有重「哦」了一聲,就坡上驢的又問了一句︰「那你弟弟呢,他一切也都好?」
「蟲子,你今兒可真是多話得緊!」見他這副沒話找話的模樣,初七不禁偏首看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被初七這樣打趣,花有重不由模了模鼻頭,嘿嘿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初七,你剛才在想什麼?」
其實這才是他真心想問的話,剛才初七的神色,實在讓他覺得有些兒不踏實。
見他這副真切關心的神色,初七頓了一下,旋即沖他一笑,手指無意識的輕輕撫著杯沿︰「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想離開晉京,你可願意答應?」
她有這個想法,已非一日,私底下,她也細細思慮過幾回,但這還是第一回對別人提起。她有心離開這里,但心中又覺有些對不住花有重。
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是沈別宴與花有重幫了她。她或者可以尋找借口的說一句︰沈別宴幫她,絕無他意,他幫她,只因她是虞初七;而花有重幫她,卻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可是不管怎麼說,她不能否認的一點是。在她最艱難,最掙扎的那段時間里,是花有重幫了她。因為花有重,她才得以認識姜煜桓,才能認識了晉寧,才得以過上了現在的生活。
霓裳,可以說是她一手創下的,所有的創意皆出自她手。但她也很明白,若是沒有花有重與姜煜桓在京中的關系網,霓裳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步,做到今日的名揚晉京。
此刻貿然開口求離去,于她,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抹不下的顏面。
「你這是因為姜兄?」听她這樣說,花有重沉思了一下,這才問道。
想了想,他又繼續道︰「按說,你並非這樣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
這個花有重,看不出來,眼色倒挺準的。初七看著他笑了笑,隨即點頭解釋道︰「有一部分原因是!」
她不想譴責姜煜桓的舉動,憑心而論,她之所以選擇姜煜桓是因為她覺得他是最適合日和平平淡淡過日子的人選;既她自己無情。又何苦怪別人無意?
而之所以說有一部分原因,只不過是因為,經姜煜桓一事,她也算看得清了。在眼下這個古代,很多事並非是如她想的那樣。還不如回去陪著陽陽,安安靜靜過完日後的日子才是正緊。
「那另一部分呢?」他追問著,眉頭微微蹙起。
其實對霓裳日後的經營,他其實並不擔心。霓裳已經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有很多東西,即使少了初七,只要堅持做下去。也並不會妨礙到霓裳的根基。那些人偶、奇異的衣裳,甚至是十字繡,他都有把握能夠繼續做下去。
但這並不妨礙他挽留初七,初七腦子里稀奇古怪、標新立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誰也不知道她明日又能給人什麼驚喜。而他自然知道經商所需要的不就是這些驚喜,而且他更不希望這些東西出現在別處來搶走了生意。
初七笑了笑,答道︰「蟲子,我想問你件事,只是不知你肯不肯老實答我?」
「你說!」他挑眉,略有詫異之色。
「你在京城創這霓裳,究竟為的什麼?商人重利,你是為了利麼?」她凝視著他,毫不諱言的問著。
事情到了今兒,她若還只是單純的相信花有重與姜煜桓在晉京開這霓裳,只是為了賺一些豪門大戶的銀兩,那她便真是蠢到家了。
花有重斂眉不語,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開口道︰「這麼說,你是懷疑我想奪花家的產業?」
初七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只看著他,平和道︰「其實你怎麼想都與我無關,我只是不願牽扯進這些事情來!」
是的,她原就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等著平平常常的過完這一輩子。至于那些豪門恩怨,爭權奪勢,她不想介入,也不願去過那樣的日子。
听她這樣說,花有重面色陰晴不定,許久之後,他才慢慢開口道︰「我不逼人,人卻逼我,如之奈何?」
他本來壓根沒打算來晉京,更不願意與花有為爭奪什麼。可是你不爭,別人卻仍是疑你、害你、看你不得,這爭與不爭,其實早由不得他了。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置乎?」听了花有重的話,初七不由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他緩緩說道︰「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