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擰了眉,細細想了想。疑惑道︰「他要的只是軍權而已,卻與南琉王府何干?」
睢王及花有為一直與延郡王府針鋒相對,她自認識晉寧以後便已非常清楚,但卻還是想不明白這與睢王支持自己謀奪南琉王妃這一名分有何關系。
晉寧笑了一下,深深注目看著初七︰「初七,你是不是覺得南琉島只是一個小島而已?」
听了這話,初七才猛然警醒過來。到了古代後,她一直待在源城少有出門。目之所及,是官家的深深庭院,耳之所聞,是大宅門的勾心斗角,爭寵奪勢,不知不覺間,眼光竟變得淺顯了許多。
金晉是一個相對而言頗為開放的朝廷,有些類似于中國古時的漢唐盛世。這里雖時時有夷狄擾邊,但國家卻還是積極向上的,雖然重農抑商,但也已有了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
諸如霓裳這樣的鋪子,光是晉京一處,里頭用的織女繡娘卻已將近百人。而霓裳開業至今也不過才大半年而已,更不說其他地方已開了數年的鋪子。
如此一想。便可約略的想到似南琉島這樣一個類似于近代台灣島的富饒島嶼,它每年的往來船只,來去客商,會有多少。而這個島又會是怎樣的富庶安寧。
默默的想了一回,她不由的嘆了口氣︰「原來如此,我此時才算是明白了!」
晉寧笑笑,卻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我從前似乎曾對你說過,姜煜桓的父王寵妾滅妻,將結發妻子氣死之事。其實那女人也不能算是妾,她是老南琉王的側妃,這個女人,便是當年睢王之母秦貴妃的堂妹。」
這話說到此處顯然其個中的意思已是極為明顯的了︰「因為她的關系,南琉王一直在私底下支持睢王繼位。只是可惜,南琉島雖然有錢,但畢竟離著京城太遠了,遠水哪能解得了近渴。而我父王又一直支持我皇兄,雙方斗了幾年,卻還是我皇兄稍勝一籌,最終登上了皇位!」
初七了然的點頭︰「所以,你大哥知道姜大哥被逼離開南琉島後,便差人找到了他,並將他安排在蟲子身邊,私底下卻一直都在活動,想要撬動南琉島這塊鐵板……」
晉寧對她也並不隱瞞,當下便點頭承認了。初七苦笑了一下,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問,但她已覺得沒有必要再問了。花有重忽然在京城之地開了霓裳。且讓姜煜桓帶自己前來,如今想來並不單單只為了賺錢而已。源城是個小地方,消息往來怎會有京城這般便利。
而且,你便有通天本事,偏居一隅,卻又有誰能看到。霓裳,對姜煜桓而言,從來便是一個考驗,而南琉島想必一直都有人在注意著霓裳,注意著它的發展、壯大,並以此來衡量姜煜桓是不是真有能力能夠接掌南琉島。而最後,他們得到了滿意的答復。
這才是姜煜桓匆匆離去,回到南琉島並迅速定下婚事的緣由。
嘆了口氣,她眯眼看著窗外幽幽道︰「我真不知該怎麼形容南琉島這個地方!」
晉寧聞言哈哈一笑,爽然評價道︰「我曾去過南琉島一回,那里的商人非常精明,精明到你只要一時不慎,便會被人騙到一窮二白的地步。因為商人實在太有錢有勢了,所以很多時候,便是南琉王也不得不听他們的。我大哥就曾評價說,若從商之人。便該生在南琉,死在南琉。不過作為王侯,那還是乖乖的待在大晉,至少這里,絕沒有哪個商人敢得罪王侯!」
初七听得一笑,一時竟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全球商業化以後,那些世界巨富的地位來。這個南琉島呵,還真是……
晉寧最後道︰「總之,沒有去過南琉島的人,永不會明白我今日所言的真實涵義,只有去過了南琉島,生活了幾個月,你才會明白,那里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初七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感慨道︰「我能明白!」
因為,她正是從那樣的地方來的。
晉寧揚了下眉,顯然有些不信,但也並不想與她爭辯,只笑笑道︰「或許吧!」
初七斜靠在那里,心中卻忽然很有些悵然,如果不是姜煜桓的緣故,听晉寧這般一說,她真的很想帶著陽陽去南琉島定居。
陽光、沙灘、海浪從來都是讓人向往的。而能夠離開這紛繁復雜的地方,把從前的一切盡數拋在腦後,則更是她的心中所願。
心思正沉寂著,誰知她卻忽然捂住了臉,毫不淑女的尖叫了一聲,聲音極大,洞金裂石一般。直將坐在一邊的晉寧嚇了一個倒跌。
晉寧吃驚的望著初七,正要問話,門外的三翠四翠卻已急急的沖了進來︰「姑娘,你怎麼了?」
四只眼楮卻都帶著責備的看著晉寧,顯然將她視作了始作俑者。
晉寧無語的模模鼻子,無辜的看著眾人。反是初七嗤的一聲笑了起來,擺手道︰「沒有事,只是我一時看花了眼,只將那個當作了壁虎!」她說著隨手一指地上揪成一團的灰線。
三翠四翠無語對視,此刻若晉寧不在,只怕他們便要抱怨了。但當著晉寧的面,她們終究不敢放肆,只過去將那線撿了起來,便又退了出去。
二人去後,晉寧才輕嗤一聲,斜乜初七一眼︰「好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大謊精!」
初七聞言撲哧一笑,道︰「我也只是隨機應變而已,你可不知道,前兒晚上,三翠也是以為這線是一只壁虎,那一聲叫,可是將我嚇得不輕,那時可不比現下。還在晚上!」
晉寧听了,不覺也好笑了一回。二人說了幾句話,晉寧終究問起初七的打算來。初七猶豫了片刻,道︰「我今兒之所以同你說起這個,也是想問問你的意思。南琉島,我是不想去的,但花有為這事,若就這麼拋下了,只怕將來難免生出禍患來……」
晉寧聳聳肩,無所謂道︰「這個卻是不怕,你只再等些時日看吧!」
她這話卻是說的有自己的想法的。因為她一心想著要請天啟帝作主,將初七許嫁給官聞景。此事若是成了,花有為便再大的膽子,難道還敢暗中下手,逼迫今科狀元、國舅大人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子不成?
初七見她一臉自信,不覺又是一怔,她這幾日,其實私下也想了幾個主意,只是這些法子或牽涉花有重,或累及姜煜桓,細細斟酌下來,卻也難以兩全其美,因此一直也在猶豫。
此刻見晉寧這般自信,她也只得笑道︰「倘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
說完這話,她便蹙了眉,無意識的拿手卷了卷自己的衣角,心中暗暗斟酌是否該問一問關于晉寧表妹之事。
她還不曾問出口,晉寧那邊廂倒是早已瞧出了苗頭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呃……」初七到底有所顧忌故而說得有些吞吐,又怕猛然提起傷了晉寧。想了想,她終是提氣定定的看著晉寧,答道︰「想你表妹!」
「表妹?!」初七這樣一說,晉寧一下子到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她這才慢慢冷下了臉色,過罷了好一會才擰眉問道︰「是花有為同你說的?」
見初七點頭說是,她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冷冷的,緊抿的唇角明顯的透出她不悅的心思︰「他是怎麼說的?」
初七本就知道這其中必是有什麼隱情的,卻沒料到竟惹得晉寧如此大動肝火,只怕這事兒是她心底的防線,觸之不得的。
皺了皺眉,她越發後悔起自己猛然提起這事兒來。眼前晉寧正冷臉等著她開口,嘆了口氣,她便將那日花有為所說的話大略重復了一回。
晉寧聞言,面上寒意更甚,只連連冷笑著道︰「虧他還有臉說當年!」
話說到此處,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再也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她畢竟簡略的說道︰「你跟雲兒容貌其實真是不像,但有些小動作卻又真真是像極了……」
「雲兒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過我生在辰時,她卻是生在午時。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父母雙雙亡故後,我母妃便接了她來陪伴我。不過那時我們都是十二歲,各自也都定早已定了性子了。」
她緩緩的說著,一雙杏眸似是看著初七,卻又仿佛是透過初七看著遙遠的某處︰「她人極文靜,做得一手好女紅。她來之後,凡我貼身用的東西,皆是從她親手所做。我大哥很是喜歡她,甚至動過念頭想要娶她……」
說到此處,她咬了咬下唇仿佛在極力的隱忍著,過了好半刻這才又繼續道︰「也是冤孽,那年也是三月三上巳日,我們一道去游玉帶河,卻恰撞見了睢王與花有為。如今我想著當日的事,也總還是想不明白,她怎麼就會看上那娘娘腔的花有為了呢?」
晉寧說到惱火處,忍不住恨恨舉手重重拍在桌上,兩只茶盞頓時跳起老高,潑了一桌的茶水。
末了,她嘆了口氣,有些不愛提,只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後來,她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