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明月都覺得,青青是這個王府的主子,只要自己侍候好了青青,自己就是安全的,可是她忘了,青青本也就是一個不成熟的孩子,行事更是完全依照心性而來。
簡而言之,在最初的時候,明月認定青青是她的老板,只要自己抱住了這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但青青的這一頓鞭打,讓明月意識到,青青並不是一個大樹,不過是一棵不成熟的幼苗。
人無論在哪兒,都必須有一個重心,重心的兩邊就是天平,明月在此期間的天平更多的是傾向于青青,這個天平是傾斜的,而對于她自己則是考慮甚少,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與青青反目,或者說這棵大樹不讓自己乘涼了,自己又應該怎麼辦。
明月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出路,與王府眾人,甚至自己所在的大明朝到底是誰當政,她一點都沒有關心過,這一刻,明月意識到自己錯了。一個人連自己的生存環境都不了解,又怎能安然生存。
雖然明月已經很小心了,可她更多的時候是在被動的適應環境,從來沒有主動的與這個環境相融,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她有些封閉自己,她的天地就在慶陽府,就在青蓮身邊,就在清苑。
青青丟過來的這一錠銀子,讓明月徹底的清醒過來,她有些慶幸自己現在認識了,而不是生命受到威脅,或者舉步維艱的時候。
自己一個現代人,重生前有十八歲的靈魂,十八年的生活經驗,重生在大明朝的這六年,明月發現自己寸無長進,甚至連鳳喜都不如。
自己追求的是什麼,小心謹慎、顫顫驚驚的生活,為生活而壓抑自己的心性?明月發現自己錯了,她一直渴求自由,可是卻料不到,自己離自由越來越遠,因為從心里她已經完全束縛了自己。小心沒有錯,但是小心到壓抑了自己的本性,對心靈同樣也是桎梏。
拿著這錠銀子,明月一路走一路想,直到前路被鬧哄哄的人群阻擋。明月擠到人群里,這才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爺雙膝跪在地上,眼簾低垂,背後插著一塊板子。
「賣身葬父!」
「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從南方逃災過來,投奔親戚,可老父親卻在路上病逝。」
「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個男人,竟也學著人家們小姑娘賣身葬父,買回去能干嘛。」
「誰知道是真是假,說不定就是騙錢的。」
「模樣到是挺周正,若是能夠進了宮里也不差。」
「誰家願意孩子干那樣的事情,唉。」
周圍的人亂哄哄的,七嘴八舌,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或者哪怕扔下一個銅板,若這事放在以前,明月早就扭頭走了,因為騙子太多了,只是現在不同。
自己在明朝,明月到也不是菩薩心腸,而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氣度不凡,幫別人,同樣也是給自己留一條路,即便眼下是看不見的。
「這是一錠銀子,趕緊安排了老父親下葬吧,剩下的買些衣服好好過個年吧。」
少年瞬間抬起頭來,眼神中有驚喜,更多的卻是感激,因為他已經在這里跪了兩天了,頭一次有人給錢,而且還是直接就給一錠銀子,而且成色還相當不錯,入手沉澱澱的。
「請問恩人姓名,做牛做馬也要回報恩人。」
「明月,就在京城慶陽府里當差,做牛做馬就算了,你好好活下去就行,趕緊安排父親下葬吧,前面就有棺材鋪。我還有事,若有緣再見吧。」
明月不是活雷鋒,更不可能在自己不怎麼熟悉的大明朝當一個無名的活雷鋒,所以她留下姓名,也是給自己鋪下一條希望之路,
「多謝恩人。」
明月走後,哄鬧的人群也慢慢的散開了,明月可以听到少年在地下「啪啪啪」的磕踫額頭,但她听若未聞,因為她還要回府再去銀兩,自己身上的傷口也是需要治療的。
「大概有一兩多吧。」
「恩,還真是大方,夠咱哥倆逍遙一頓好酒好肉好菜了,是否不要給大人稟報。」明月听到這樣的聲音,不像以往那樣假裝未聞,而是蹲子,然後側頭拍著衣襟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塵土。
又是錦衣衛,其中一個應該就是上次跟蹤自己的張光,而另一個聲音陌生不說,听兩人的談話口氣,顯然職位應該是一樣的。
明月將兩人的樣貌刻在心里,然後繼續無所事事的走路,渾然不在意冷風颼颼的透過衣服的破口處灌進自己的身體。
回到府里明月沒有像以前那樣,目不斜視,而是逢人便露出自己的微笑,只不過明月此時的棉衣有些破損,所以眾人皆是被明月的笑弄的糊里糊涂,還以為明月受傷腦子也出了問題,這卻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姑姑,你在麼?」
明月回到自己從小和青蓮生活的偏僻小院,自己需要遮掩傷口麼,不需要,她就是要讓青蓮知道,也要讓柳氏知道,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自己借用的這個小軀體,明月都覺得不應該如此的委屈壓抑自己。
可是青蓮卻不在屋中,明月沒有思索,直奔柳氏的居所,卻在柳氏居住的獨院拱形門前看到了青蓮。
「姑姑……」
「明月,你這是……,挨打了?」
「恩,小姐要騎馬出去,明月不讓,小姐不高興就給了明月幾鞭子,姑姑,明月現在沒有錢買藥。」
「小姐這麼小的年紀,下手卻這麼重,來跟姑姑來。」明月點點頭,跟在青蓮的身後,進入柳氏的居所。
「夫人,你這里玉露生肌膏可還有,奴婢想求一些給明月使用。」
「明月,你怎麼了?」
此刻夏儒不在,房中再無他人,听到青蓮給明月求藥,柳氏的感情便不再壓抑,一抬眼便看到明月右膀上一道深入肉里的鞭痕,小衣上四濺的血漬,淚花瞬間便布滿了眼眶。
「奴婢惹小姐不高興了。」明月眼眸低垂,只這一句便不再說。
「明月,你記住,你從來就不是奴婢,你是……」
「夫人!可還有這玉露生肌膏,青蓮也知道冒昧,但是明月小小年紀,身體上留下這樣一道疤痕總是不好,所以斗膽向夫人請求使用宮中御醫配置的膏藥。」
「無妨,青蓮我這里還有一小盒,你且都拿去,回去給明月抹上,天寒地凍,明月的傷口都已結痂,此時用正好,若是不夠,我再求人從宮中……」
「奴婢謝夫人恩賞。」
「明月!青蓮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我只要你記住一句話,你不同于府中的其他奴婢,這府中的一切你都使得。」明月剛剛轉過身,柳氏壓抑的聲音傳來。
「夫人對這些下人好生仁愛寬厚,只是不知夫人是對自己娘家的人如此呢,還是對府中的奴才們都是一視同仁。」
夏儒人還未進門聲音便已傳來,語氣中頗有一些不滿,青蓮心中一動將藥膏掖在袖子里,明月心中卻是波濤洶涌,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忽視了一個問題。
PS︰這章其實主要寫明月心歷成長,若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各位親發表各自看法,謝謝。
還有,親們知道明月忽視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