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萬兩在蘇錦這里踫了一鼻子灰,很是不開心,但蘇錦的話又說得句句在理,也挑不出什麼漏洞來反駁她,又急又臊。可巧晨露來尋蘇錦,蘇錦便找了個托辭去了,徒留金萬兩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在書房里回味方才的尷尬。
「小姐如何會在金老板的書房里?」晨露一出門就埋怨蘇錦道,「裴哥哥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可留你和他獨處……」
蘇錦正為金萬兩剛才的舉動話語一腦門子官司,又見晨露埋怨自己,似乎言下之意倒是自己在勾引金萬兩似的,便賭氣道︰「裴哥哥是我什麼人?憑什麼我要听他的?若是人人都能擺布了我,為何金萬兩不能?」
晨露一听蘇錦這話沖得有些沒來頭,又想起方才蘇錦與金萬兩獨處的情景,揣度著蘇錦不會是真的對金萬兩感興趣了吧,但又不好直說,只得默默不語地緊跟著觀察蘇錦的顏色。
兩人回到攬紅閣,曹耳正領著小四在房里喝茶,蘇錦有些余怒未消,也不理眾人,獨自回房去休息。曹耳看著蘇錦臉色不對,悄悄地把晨露拉到一邊問道︰「誰惹她生氣來著?」
晨露看了里面一眼,壓低聲音回道︰「不知道呢,剛從金萬兩房里出來就氣呼呼的……」說著,晨露悄悄地搖了搖手,示意曹耳不消多問。
蘇錦一人回房躺著,其實晨露曹耳哪里明白她心里的苦惱︰莫名其妙地被逐出長安,有家不能回,一路上倚靠著別人過活,如今甚至需得依附著金萬兩對自己的好感,才能有個安全的地方落腳;今天金萬兩的舉動讓蘇錦覺得,自己和娼妓並無不同,只是她們賣身體,而蘇錦——賣靈魂。
蘇錦胡斯亂想著,也不點燈,一會兒嘆聖上昏庸,攪得自己一家人盡散;一會兒又怨恨自己身世單薄,命運不佳,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卻又未能過上幾天安穩的日子;又想到皮日休一去多日,音訊全無;一時間期期艾艾,未曾想肝中的虛火就這樣上來了,到半夜時分,竟就病倒了。
蘇錦一夜之間叫了晨露五六趟,都是要茶要水喝。晨露拿燈過來明晃晃地一照,只見蘇錦臉色潮紅,嘴唇發白,知道是病了,方又給她添了一床錦被。直至下半夜,蘇錦竟渾身發抖起來,晨露知不好,天剛蒙蒙亮,就叫醒了曹耳去請大夫。
大夫過來瞧了,蘇錦不過是偶感風寒,開了些去火退燒的方子就去了。蘇錦心里清明,自己昨日在金萬兩書房里小睡著了風,患上了重感冒,多喝水多睡覺就好了。只是這一病,蘇錦腦袋就有些跟燒糊了一般,頻繁地躺在床上做噩夢,一會子夢見皇上派人來搜查金府,一會子又夢見皮日休在路上跌落懸崖……每每醒來,都是一身冷汗。
金萬兩和小四得知蘇錦病了,都來探望。金萬兩不放心曹耳請的那醫生,遂又讓小四去請平日里專為金府看病的大夫來診治。那大夫又開了一個方子,與先前的略有不同,對金萬兩解釋道︰「小姐身子屬陰,平時又嬌慣,藥不宜下得過猛。之前那位,竟拿小姐當一般人來醫,只怕藥性過了頭。我改了幾味藥,給小姐調理兩日就好了。」說罷,大夫便去了,金萬兩一直送到門口方回。
「昨日我說你手那樣涼,今日可不就病了嗎?」。金萬兩送走了大夫,坐在蘇錦床頭,模了模她的額頭,果然很燙。
蘇錦頭昏腦脹,又折騰了一宿虛弱得很,顫動著嘴唇回道︰「不過是風寒,養兩日就好了。你今日未曾出門去嗎?可不要因為我耽誤了生意。」
金萬兩見蘇錦都病成這個樣子,還為自己操心,更加心疼,安慰道︰「生意每天都有,錢哪天不能賺,並不急在這一時。你這一病,我還有心思去干別的事情,你盡管歇著,我替你抓藥去!」
蘇錦見金萬兩要親自去抓藥,也有些感動,拉住他的衣袖說道︰「抓藥這事,不敢勞動你,且叫曹耳去便是。」曹耳在一旁听見,便趕忙拾起桌上那張方子就去了。晨露和金萬兩守著蘇錦,蘇錦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晨露掩了房門和金萬兩出來,見金萬兩額上汗涔涔的,知他是真擔心,也將平日里對金萬兩的成見稍去了一些,說道︰「金老板先回去吧,這里有我伺候著,小姐不會有事的。」
金萬兩擦了擦額上的汗,見晨露的態度比先前和善了許多,一時想起,自打蘇錦進府,晨露便和守護神一樣護著蘇錦,對自己也是防備有加,自己倒不如趁這個時候和晨露好好談談,畢竟是蘇錦的眼前人,說服了她,才能接近蘇錦。
金萬兩約著晨露在攬紅閣的走廊欄桿上坐下,先問了她一些家住哪里的話,方轉入正題道︰
「晨露,之前你一直對我有所防備,說句心里話,你是不是怕我對你家小姐……」
晨露听了這話,頗為尷尬,回道︰「奴家只是出門前答應夫人,不讓小姐有閃失。金老板多慮了。」
金萬兩笑笑,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這晨露環顧左右而言它的本事,一點不比蘇錦遜色,遂又笑道︰「你當真不怕我對你家小姐……」
晨露听金萬兩有些投石問路的意思,也猜到了七八分他的心意,打斷他問道︰「金老板也知我家小姐的身世,你就不怕惹上官司?」
金萬兩又笑︰「晨露啊晨露,你是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我不怪你。你想想,我若是怕,又怎麼敢留你們在我府上住著?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既然留你們,就是下了決心做好了一切準備的。」
金萬兩說得信誓旦旦,晨露到底單純,不一會兒竟有些認同金萬兩起來。金萬兩又說道︰「我也知你們的主意,你家小姐還是想回長安去,對不對?」
晨露拼命點了點頭。金萬兩接著又說︰「你家小姐為了能回長安見父母大人一面,寧願委身嫁予皮日休當小妾。可是你們可知,此法不妥,而且定不能成功?」
「為何?」听到這兒,晨露煞是躊躇。蘇錦心心念念想得都是回長安,這皮日休也去了數日毫無音訊,晨露本就心虛,又想這金萬兩畢竟見多識廣,他所言定不是空穴來風。
金萬兩解釋道︰「皮日休此趟必然是有去無回,長安的水有多深,又豈是你們這些小小的伎倆可以糊弄過去的。你家小姐病著,你眼下不必跟她說,只是晨露你心里要明白,造成你們現在困境的人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