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晨露帶小四上街去買些日用品,曹耳又去了鏢局,蘇錦一人無事,便信步在金府走走,不一會兒就行至後院那個涼亭。蘇錦望著滿池雜亂不堪的荷葉和浮萍,有些愁腸百結,便靠著欄桿坐了下來。
不知不覺,蘇錦已經在金府待了有一個月,金萬兩對她和晨露曹耳確實不錯,可惜這一個月的時間去長安的皮日休還是音訊全無,這讓蘇錦很是惆悵。蘇錦心里想著皮日休不會有什麼變數吧,但是嘴上又不敢對人說起,少不得自我折磨。
「錦兒,你怎麼在這風口上獨坐著?」又是金萬兩的聲音,這一個月里蘇錦每天對這個聲音是又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金萬兩現在算是自己身邊唯一的一個有主意的人了;害怕的是,他對自己那份灼熱的,有借無還的愛。
「哦,也沒什麼,不過是走乏了歇歇。」蘇錦懶得多搭話,只是兀自呆呆地看著荷葉。
金萬兩看了看情形,見蘇錦柳眉緊蹙,似有什麼心事,便揣測定是和回長安有關,便坐下來安慰道︰「你若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獨自憋著,還不憋出病來?」
蘇錦看了金萬兩一眼,苦笑笑,盡忽然覺得心中所想一句也言說不出來,只好獨自對著夕陽殘景憂傷。
金萬兩見蘇錦這副模樣,知道她的心事,卻又無法替她開解,少不得背後托人去長安城打听,可是來回信的人都說皮日休並沒有回長安的裴府。金萬兩听了這些消息,很是替蘇錦擔憂,卻又存著僥幸,也許京城水深,又或是皮日休放出的煙霧彈在混淆視听。
眼看著年關將至,蘇錦的言語越來越少,脾氣也越來越悶,晨露見了常在人後開解她,可蘇錦竟一句也听不進去。曹耳倒是不急,每天忙著鏢局的事情,活得倒是比先前充實。偶爾听晨露提及皮日休,心下亦有些奇怪,但是男人嘛,尤其是曹耳這種糙老爺們兒,哪會計較那麼多事,他只當皮日休是路上耽誤了,要麼便是蕭夫人不同意蘇錦進門,少不得費些時日。
臘月二十八這一天,金府上下都忙忙碌碌地在準備臘八粥,晨露、曹耳、小四等人都在,蘇錦懨懨的,和張媽一起在房內剔紅棗。
「蘇姑娘,我看你近幾日臉色都不大好,飯也吃得很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張媽好心問蘇錦道。
蘇錦也不抬頭,只是機械地剔紅棗,回道︰「倒也不是什麼心事,不過是年關近了,少不得念著與家人團圓。」
張媽只當蘇錦是思鄉,便寬慰道︰「姑娘不必如此,我男人剛去那會兒,我也是一個人過的年。鄉里鄉親的,怕我難過,沒想到那個年竟來了比平時更多的人,我每天都忙進忙出的,就沒有時間瞎想了。姑娘既然一時半刻回不去,我看不如先開開心心地過了年再說。」
蘇錦本是個有些固執心痴的,沒想到張媽這麼一段貼心貼肺的話,倒是微微暖了暖她那顆越來越冷的心。蘇錦苦笑道︰「天人永隔是苦的了,可惜我……父母還在,卻不能在膝下盡孝,不免……」
張媽見蘇錦欲言又止,也知她的心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化解的,便又轉移話題道︰「蘇姑娘覺得我家老爺這個人怎麼樣?」
蘇錦一驚,沒成想張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便歪著頭說︰「張媽何故這麼問?」
張媽倒一點都不靦腆,利落地將手中紅棗的棗核剔了出來,又將紅棗丟在竹筐里笑道︰「張媽我這麼大年紀了,什麼事看不出來啊。你和金老板的事,那不是明擺著的嘛——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
蘇錦拿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了眼瞼,嘀咕道︰「張媽怎麼這麼說呢,金老板富貴逼人,是我配不上他罷了。」
張媽听了這話,也不言語,拿起竹筐又換一盆新的紅棗來剔。蘇錦一個人呆呆地坐著,手上還有一個紅棗也不知道。
「你家小姐如今這麼痴痴傻傻的,也不是個事兒啊!」張媽躲在廚房里和晨露咬耳朵。
「可不是呢,就怕憋出病來。」晨露正愁著無人分擔,見張媽有些年紀,人又熱心,少不得把心里的擔憂和她說一說,「可是我家小姐的脾氣,張媽你也了解,除非她自己想通了,不然誰勸都沒用。」
張媽想了想,拉著晨露說道︰「如今少不得弄些個事情來分她的心,這想著西邊啊,東邊的事情就想得少了。」
「那怎麼才能弄出點事情呢?」晨露問。
「哎呀,姑娘這麼聰明個人兒,還要我把這話說透嘛!」張媽丟下這句話,就拿著紅棗又去了,只留晨露一人在廚房里思量。
晨露想來想去,唯有一個辦法,但她又覺得不妥,便去與曹耳商量。
「什麼人啊?要現在去請?」曹耳听晨露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還是沒弄明白她到底要干什麼。
「哎呀,我跟你說不清楚。你只要去長安城外二十里地的一處瓦房,請一個叫陸龜蒙的人就行了!」晨露沒時間跟曹耳猜啞謎,也不想再跟他解釋什麼緣故了,直用吩咐的口氣催促道。
「請他做什麼?如今我們本就是寄居在金萬兩門下,你還要我再弄個人來,那人家不要煩死哦我們啊!」曹耳听了晨露的主意,認為大為不妥,駁斥道。
「哎呀!你才給金萬兩當了幾天差啊,倒把自己當成他的人來!」晨露見曹耳不肯,酸襯了他一句便轉身去了,沒想到在門口卻一頭撞上金萬兩。原來蘇錦曹耳說話之際,金萬兩剛好從門外經過,誤听到他倆的談話中提及蘇錦,便駐足听了一會兒。
「晨露,你說的這個陸龜蒙是什麼人啊?」金萬兩見自己被撞破,便干脆和晨露打開天窗說亮話。
晨露想了想,曹耳說的沒錯,若是要請陸龜蒙,少不得還是要金萬兩同意,便欠了欠身回道︰「是和我家小姐歃血為盟的拜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