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郭太後還是用了玉玲那一招——打!派自己人打!她叫的不是別人,偏偏就叫蘇錦執板。甄如影被縛在院子里的一張板凳上,郭太後叫了興慶宮所有的人來觀賞。話說這招也真夠狠的,打甄如影就打吧,偏偏還叫奴才們都看著,郭太後想了想還覺得這樣不過癮,又叫金兒去請了玉玲來觀摩,這下甄如影的丑是出大了。
蘇錦拿著板子,磨磨蹭蹭地移到甄如影的面前,李恆早已在一邊狠狠地對蘇錦使眼色。可是使眼色有什麼用?郭太後看著呢。
于是蘇錦也只得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地打了甄如影幾下。可是蘇錦打得再輕,手底下再控制,畢竟打得是板子啊!那甄如影在板子上哇哇大叫,李恆在一旁心疼得直瞪蘇錦。蘇錦也沒辦法,李恆你瞪就瞪吧。
二十板子過後,甄如影還能嗷嗷叫喚,這可比婉清那時挨打好多了,人家直接就昏死過去了。蘇錦一停手,李恆就急急地一把抱起甄如影往太醫院去了。郭太後也算解了氣,便也回屋休息去了。
蘇錦楞楞地收了板子,就這麼著,甄如影上吊沒死成,倒被郭太後活活打了一頓板子。到如今蘇錦算是徹底服了宮里這幫人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她完全搞不清楚這宮里的游戲規則,只是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廊下發呆。
「你怎麼在這里?」蘇錦回頭一看,是玉兒。如今李恆隨甄如影去了,她也清閑了。
蘇錦笑笑︰「閑來無事。玉姐姐,你也坐坐吧。」
玉兒笑著拿帕子撢了撢欄桿,也歪坐著,倆人說話。
「玉姐姐,你是什麼時候進宮的?」蘇錦問道。
玉兒答︰「我也不知道,自我懂事起,就在這大明宮里跑跳了。」
蘇錦抬眼四下看了看這大明宮,剛才還是一番風雨,片刻就雨過天晴,沉寂得一點聲音都听不見。
玉兒見蘇錦滿月復心事,便有意逗她︰「怎麼樣?打人板子的感覺爽嗎?」。
蘇錦連忙回道︰「姐姐快別提了,方才我又不敢輕又不敢重,手都差點拿捏得抽筋了。」
玉兒掩著嘴笑道︰「我料著你也下不去狠手,只是今天這麼一鬧,你在皇上面前算是點了卯了。」
蘇錦正為這事兒煩心,她就怕自己打了甄如影,李恆記恨自己,更何況萬一李恆和甄如影生氣了,不敢怎麼著太後,抓蘇錦這只小雞煞煞性子也是正常的。蘇錦對玉兒說道︰「可不是。主子們之間有事,又不好對打,我們這些下頭的少不得夾在中間受苦。」
玉兒听蘇錦這話說得特委屈,笑道︰「更厲害的你還沒見過呢。你最近遇著的都不算什麼,之前自殺的賢妃,亂棍打死的妃,還有跳井的張才人、李昭儀……」玉兒一邊說,一邊作嘆息狀。
蘇錦打斷道︰「難怪我進宮之後遇著的都是些很瑣碎的事情,原來大事都在我來之前發生過了!」
玉兒听了蘇錦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竟笑得眼淚也出來了,邊擦眼淚邊笑道︰「錦兒你這話我進宮這麼多年真是聞所未聞,宮里可不就是瑣碎的事情多嗎?又不是改朝換代,哪兒來那麼多陰謀詭計?」
玉兒說完,方想起自己剛說到忤逆的「改朝換代」,立馬掩了口,又壓低聲音對蘇錦說道︰「宮里的事情看著都是小事,可是小事多了,也能逼死人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玉兒說完就起身忙去了,徒留蘇錦一個人在走廊里發呆。
「錦兒,錦兒,你怎麼還在這兒坐著呢?」蘇錦還未清淨片刻,婉清又過來叫,「太後那里來了人,正叫你去呢!」
「叫我?」蘇錦好奇地指了指自己,半開玩笑道,「不知道這次又是打誰?」
婉清听了沒反應過來,又催了一句︰「峻王來了,你快去吧。」
蘇錦急急攏了攏頭發便往正殿來,未曾想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這塊地方早已將剛才那些狗血之事忘得干干淨淨。奴才們都忙忙碌碌的,似乎來了什麼重要的人物。
蘇錦跨進殿門,只听見一個干淨清脆的男聲道︰「母後近日身體可好?」蘇錦一驚,這宮里如何還有這麼干淨的男子?光听聲音就繞梁三日余音不絕,蘇錦正欲退出去,卻被郭太後發現了,郭太後高聲問道︰「是錦兒嗎?」。
蘇錦無法只得硬著頭皮走進去,先給太後請了安,又見一位男子,高八尺有余,頭戴紫金冠,身穿深紫色袍子,腰束金玉帶,垂手挺胸,笑眯眯地立在一旁。
「這是……」蘇錦不知來者何人,不好行禮,好在金兒在一旁連忙提醒道︰「還不快拜見峻王!」
蘇錦只得對峻王行禮。只見那峻王的眉目亦似郭太後,皮膚白皙,只是不似李恆那般委瑣,倒看著頗清俊飄逸,似乎不食人間煙火。峻王見蘇錦盯著自己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位姑娘莫不就是母後為皇兄尋的……?」
郭太後笑道︰「可不是嘛!你是來晚了一步,方才你那不爭氣的哥哥還帶著那小狐狸精在我這宮里鬧呢!如今亂世為王,是沒人把我這個太後放在眼楮里面了。」
峻王一听這話,連忙下跪磕頭道︰「母後多慮了,皇兄不過是一時糊涂,待他明白過來,定能明白母後的苦心。」
郭太後連忙讓金兒把峻王扶起來,笑道︰「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孝心,我也就滿足了。」
郭太後跟峻王母子說話,蘇錦不好插嘴,便立在一旁伺候。蘇錦見峻王跟前的茶盅空了,便乖巧地拎著白瓷壺去替他添水。添水之際,蘇錦瞥見峻王正盯著自己看,一緊張,竟將滾燙的熱水倒在了外面。
郭太後嗔怪道︰「你這丫頭,倒個茶都不會!哀家的這個兒子可不比皇上,哀家竟比寵皇上更疼他呢!」
蘇錦忙用巾帕擦了水,陪笑道︰「我也知峻王是貴客,太後叫我來使喚,就是看得起我,只是一緊張,手一抖,竟出錯了!」
郭太後此刻高興,笑著拉著峻王說道︰「你看我收的這丫頭,平日里笨嘴拙舌的,偏今日來了人,她就這般伶俐。倒不是我說瞎話,真將她送給你那哥哥,我倒覺得有些白糟蹋了她這麼個人兒!」
峻王亦跟著太後笑,半開玩笑地說道︰「母後若真舍不得她,那我跟太後討了她回去給我當王妃。就怕母後是嘴上便宜,其實不舍得呢!」
蘇錦听了這話一驚,這位之前素未蒙面的峻王還真是大手筆啊,一進宮就跟太後討東西。自己就好像是一件物品,被人要來送去的。還是郭太後見過世面,知道峻王是在說笑,便也順水推舟地看玩笑道︰「挑了錦兒來就是為了給你哥哥收心,你要是願意多在長安留幾日,勸勸你那哥哥多放些心思在朝綱上,莫說是錦兒,你要什麼哀家賞你什麼!」
「只要母後高興,兒臣萬死不辭!」峻王忙向郭太後行禮,又偷瞄了蘇錦一眼,星目流轉,含情脈脈。
蘇錦看了這眼神就怕了,當初在宮外,皮日休看自己就是這個表情,可最後如何呢,還不是出賣了自己,獨自帶著蕭夫人過逍遙日子去了,至今音訊全無。蘇錦連忙回避了峻王的目光,又對郭太後說道︰「太後和峻王久未蒙面,奴家就不打擾了。蘇錦先去,太後若是有事再叫我。」
郭太後忽然听蘇錦要走,以為她臊了,少不得心里高興︰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這蘇錦真是個端莊有分寸的好姑娘。于是笑道︰「峻王也是哀家的兒子,有什麼好害臊的!你就當是兄弟姐妹之間玩笑便是,怎麼倒要走了?」
蘇錦笑著行了禮,便退了出來。剛出太後的寢宮,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嘿!」
蘇錦當是誰,原是玉兒。玉兒拉著蘇錦來到興慶宮後花園前的假山前坐下笑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啊?」蘇錦一臉莫名其妙。
「峻王啊?」玉兒毫不掩飾地問道。
「峻王怎麼了?」蘇錦奇怪地問。
玉兒站起來笑道︰「你不要告訴我你看到峻王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可是這大明宮里很多人的偶像呢!」
蘇錦笑道︰「好你個大玉兒,竟拿我取笑!前兩天皇上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有空操這些心?」玉兒听了這話,臉一紅,真不好意思起來,打著蘇錦的胸口道︰「我跟你鬧著玩兒,你竟然正經排遣起我來,我再不理你,走了!」
說著玉兒便假意往回走,蘇錦一把拉住她,眨了眨眼楮笑道︰「哎,我本還想托你給我帶封情信給峻王的呢!如今你卻賭氣走了,那我可要求誰呢?」
玉兒本知蘇錦是跟她開玩笑呢,听她說了軟話,就又停了腳步,跟她打鬧起來︰「好你個不知羞恥的小蹄子!真打起峻王的主意來了,回頭我告訴太後,讓她把你賞給峻王得了!」
蘇錦掐了玉兒一下道︰「那也得等你封了才人昭儀貴妃,太後才能听你的勸,這會子拿這話嚇唬我,我才不信呢!」
蘇錦和玉兒正鬧得歡,但見婉清匆匆忙忙地過來,二人立刻住了嘴。婉清見蘇錦和玉兒都在,連忙說道︰「姑娘,可不好了。听西宮的小太監說甄如影如今發起燒來,皇上正發火呢。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蘇錦听了婉清的話,冷笑道︰「這冤有頭債有主,要打她甄如影的是太後,與我何干?難不成皇上還要把我拉去也打一頓報仇不成?」
玉兒在一旁听了,勸蘇錦道︰「你也別完全不當回事兒,這宮里每天發生多少事,又有幾件是常人能夠想到的。婉清如今來提醒你,就不是空穴來風。」
蘇錦滿不在乎地看了玉兒婉清一眼說道︰「那就等皇上派人來抓我的時候再說,此刻咱們樂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