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听了峻王這番表白,有些發懵,這峻王從小養在宮闈,什麼都不缺,美人更是沒少見。這興慶宮隨隨便便一個燒火的宮女,放出去都能當青樓楚館的頭牌,峻王會缺女人?不談別的,光郭太後身邊的金玉二人,姿色都不在蘇錦之下,玉兒是給了李恆的,峻王要是要金兒,郭太後是不會不給的。峻王到自己面前來裝什麼純情?想到這兒,蘇錦一下子有了警備之心,她倒吸一口冷氣,迫使自己冷靜地思考——這世界上能讓男人血脈噴張,雄性激素高速分泌的,只有兩樣東西,女人與權力。峻王見蘇錦呆在原地,毫無反應,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于是打破尷尬的氣氛告辭道︰「姑娘早些休息,明日本王再來看你。」峻王臨走時,看著蘇錦目光復雜,他是想救蘇錦的,但是他還有另一個不能說的目的,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為了那個目的而犧牲掉蘇錦……蘇錦一個欠身,也忘了跪安,算是恭送峻王了。婉清從門外鑽進來,看著蘇錦疑惑的表情問道︰「姑娘,峻王尋你何事?」「無事。」蘇錦心事重重,懶得搭腔,在婉清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小院兒。一走進小院兒,恰巧踫見如煙在院子里唱曲吊嗓,正唱到一句︰「快將這些花兒埋了去,休將往事重提……」蘇錦觸景生悟,將方才的煩惱都撫之而去,迎上去笑道︰「你今天倒這麼好興致,來我這兒唱曲?」如煙回過身來嫣然一笑︰「蘇姐姐,好幾天不見了,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呢?」蘇錦拉如煙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又吩咐婉清去準備些茶點。婉清前腳一走,蘇錦就拉起如煙的手,壓低了聲音道︰「最近峻王妃沒有難為你吧?」如煙苦笑笑,眼中忽然有些瑩瑩,將方才的笑容全收了去,低頭不語。「要我說,你也別太好性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越是忍著,她就越是縱著……」蘇錦還想好言勸勸如煙,恰巧婉清端著茶點過來,便住了嘴。蘇錦知,其實如煙是極要面子的。「喲,如何我一來,你們就不說話了?難不成你們在算計我不成?」婉清也不是傻子,知道蘇錦肯定是在問如煙關于峻王妃的事,如煙哀怨的表情就是證明。蘇錦正擔心自己又引著如煙傷心,她難得到這邊來散散,該讓她松弛松弛才是,便接過話頭笑道︰「可不是,就你精。你怎麼不多去一會子,我們就兩句話的空兒,能算計你什麼啊?算計你的桂花糕上有幾粒芝麻啊?」蘇錦說著拿了一塊桂花糕給如煙,如煙立刻多雲轉晴,破涕為笑了。如煙笑道︰「我吃吃看這桂花糕,只怕偷芝麻她不敢,少不少餡兒可就不好說了!呵呵。」蘇錦跟婉清一道笑了,三人間的氣氛剛剛好轉,忽然峻王妃領著一干丫頭出現在院門口。如煙嚇得立刻丟了桂花糕,跪在地上。蘇錦也連忙站起來迎接。峻王妃見如煙來蘇錦這兒串門,明顯不樂意,但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原來如煙在蘇姑娘這兒啊?她打從進了峻王府就是哪兒好就往哪兒鑽,看來蘇姑娘也是個好人哪!」峻王妃這番不陰不陽的夸贊,像一把磨砂的刷子,刷得蘇錦心里毛毛的不是滋味兒。蘇錦陪著笑,扶峻王妃石凳上坐下。峻王妃擺著譜兒,拈了台子上的一顆桂花糕笑道︰「你們在吃茶點,倒讓我想起了,今天如煙的藥還沒吃,我怕她忘記,就叫丫頭們煎了,特地給她送來了。」藥?蘇錦一陣奇怪,如煙需要吃藥?如煙跪在地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時,一個丫頭,果然端著一碗琥珀色的藥湯,走了過來。如煙跪著接了,眼淚卻不自覺地滴了下來,恰巧打在碗中,藥湯泛起一陣漣漪。「怎麼?我親自把藥煎好給你端來,你還覺得委屈?」峻王妃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如煙。如煙只得閉起眼楮,硬著頭皮將碗中的藥湯一飲而盡。峻王妃見如煙喝完藥,便心滿意足地起身準備離去。臨走時,看了蘇錦一眼笑道︰「戲子無情,姑娘可不要被不相干的人騙了。」蘇錦有些莫名,但聯想到峻王妃平時為人處事的方式也就見怪不怪了,這一夫多妻制的社會,女人間的斗爭一定要都出個你死我活方罷的。蘇錦又想起今日峻王的表白和昔日自己的打算,不禁覺得自己有些愚蠢,王府和皇宮都是江湖,是江湖的地方,一定就不會風平浪靜。蘇錦見峻王妃走遠,扶起如煙,關切地問道︰「你方才喝的是什麼藥?」如煙一听蘇錦的話,就嚶嚶痛哭起來。這可把蘇錦嚇壞了,連忙把她扶進屋去說。「那藥是……是……」如煙泣不成聲。「是什麼啊?」蘇錦急切地問道。「是——是喝了讓女人不生女圭女圭的藥!」如煙說完就哭著奪門而出,只留下蘇錦跟婉清面面相覷。半晌,蘇錦閉上雙眼,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峻王妃竟能跑到自己這里來逼著如煙喝絕育湯,憤怒地自言自語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婉清更是同情如煙,自己身為宮女,和如煙一樣的出身下濺,日後如何也是個未知數,最好的下場也就是給王孫貴族做妾,可做了妾的下場也不過如此,于是像是附和又像是自憐地說道︰「命不好,怪誰呢?」蘇錦又想,峻王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玩中庸玩低調都技高一籌,如何會娶了這麼個白痴娘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峻王從小什麼都不跟他那個皇帝哥哥爭,今天突然對自己表白,還是在峻王妃進京探訪的時候,不得不令人生疑啊……翌日一早,郭太後忽然通傳蘇錦進宮,又不知道何事,蘇錦匆匆前往,卻在興慶宮的門口看呆了——「晨露!你怎麼在這兒?!」蘇錦見晨露錦衣華服地立在興慶宮的殿門口,也顧不得給郭太後請安行禮,直接就上前拉住晨露的手欣喜不已。「小姐……」晨露的眼眶也濕了,心中對蘇錦有說不完的話,只是片刻間竟無語凝咽了。「蘇錦,晨露是隨金老板進京,向宮里進貢絲綢的。哀家體恤他們的一片孝心,故而特召她進殿受賞的。」郭太後在金兒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對蘇錦解釋道。蘇錦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刻拉著晨露聊上個三天三夜才好,但礙著郭太後在場,也不好太囂張,只是笑個不停。金兒端茶給郭太後,蘇錦連忙乖巧地接過來遞到郭太後跟前,郭太後去拿桌上的薄荷粉,蘇錦連忙跑前跑後地接給她。郭太後頭一回見蘇錦這麼熱情,笑道︰「蘇錦,你也不用奉承哀家。哀家知道你有話要對晨露說。哀家特許你倆去御花園轉轉再回來。」「謝太後!」蘇錦拉著晨露花枝亂顫地向郭太後欠了個身,轉身就跑。蘇錦晨露快出門前,郭太後又發話道︰「慢著!」蘇錦一驚,邁出去的腿立刻收了回來。「你們可要領哀家的情哦。」郭太後押了口茶,淡淡地說。「是!蘇錦一直都是唯太後馬首是瞻。」蘇錦連忙跪下來回道。「好了,去吧!」郭太後起身往內堂走去。蘇錦跟晨露低頭相互對視著笑了一下,片刻也不敢耽誤,立刻往御花園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