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蘿倒是沒在意這些彎彎繞繞,只把自己當成了活布景,盡己所能地展現出大方得體的微笑。管別人說些什麼呢,她不過是個局外人,默然無語地坐久了,真是忍不住要犯困。還是那些小孩子有福氣,早在兆佳氏獻藝之前,就已經抱回房去休息了。沒穿越前她就和大部分現代人一樣算是只夜貓子,可到了古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算加上前陣子每天按摩耗去的時間,九點鐘睡已經算是晚的了。
完顏氏偷眼看去,並沒見福晉有什麼不快的表示。但不知為何,心頭反泛起不安來。福晉的笑容總覺得未達眼底,讓人琢磨不透。
當初福晉從自己手中接了賬目,完顏氏還竊笑。別看她不識字,管起家來自然另有一套,她記出來的賬本,怕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懂。就依福晉那性子,過不了幾天自然就會打退堂骨,或者干脆把府務攪得一團糟,就算爺有心偏袒,也不會放心讓福晉獨掌大權。可誰曾想,福晉才不在乎她賬目里記的什麼,不動聲色地自點了人內外清理,偏生又不追責,只一副從零開始的架式,害她想挑撥都使不出力。如今有兩處緊要的位置,仍是她的人把著,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又試探著做過幾次手腳,福晉那邊居然都沒做什麼大的動作,只看她鬧得囂張時打壓一下,卻從不傷筋動骨。如此幾番,她反消停下來,知道福晉不是個好惹的,難怪過門前每每听人把福晉與男子作比,這樣沉得住氣,不知是存著怎樣的心機手段。但同時她也明白了,既然福晉並不與她為敵,她自該知道好歹。若是真惹急了福晉,不知這府中還會不會有自己的體面。
完顏氏這般作態,全看在九阿哥眼中,他也轉眼看了一眼夢蘿,隨手喝了口茶。
完顏氏見了九阿哥的舉動,也顧不上再多思慮,連忙殷勤地謝了恩賞。她原本就存了點心思,希望爺能注意到她或者別人對福晉的懼意。她剛才那一眼,說白了,一是向福晉表態,她絕對無心挑釁;二是引爺注意,福晉如今可是威勢大盛;三來,她也希望給別人造成一種感覺,她與福晉是一國的,既然她的人還能把著原先的位置,那麼她在這府里,自然是有人照應,絕沒有別人輕漫的余地。
古人的心思就像那瀏陽河,九曲十八彎,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莫不大有深意。夢蘿卻只是個懶丫頭,夜涼露重,扯著臉假笑,肌肉都有些僵了。听著院子里時起時落的歡聲笑語,夢蘿強壓了涌上喉邊的呵欠,卻沒忍住夜風送進鼻端的噴嚏︰「啊嚏∼」掩了口,盡量地要多輕有多輕,可還是引來了坑幾對面的目光。
九阿哥在夢蘿臉上定了定目光,也許今晚這短短的幾秒鐘,是他看著她最久的一次了。夢蘿一臉的抱歉,閃爍著目光對他微笑了一下,繼而便瞥開眼,向著院中諸人同樣抱以一笑。
「什麼時候才能完呢……」夢蘿在心中無趣地念叨。卻忽覺腋下一沉,恍然回神,她才發現大家都已站了起來。忙順著秦嬤嬤的攙扶站了起來,受了底下人的拜,心頭念著︰「總算完事兒了。」立時便精神了幾分。
九阿哥大步踏出,從她面前走過,似乎還瞟了她一眼。沒等她放松心態,秦嬤嬤便攙了她急急跟上。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要跟「爺」並排而行的。腳上的花盆底在此時格外攪得她步履蹣跚。九阿哥走得不算太快,卻正好要她全力去追,才能勉強持平。
這樣一路狼狽而行,明面兒上還算得體面,可夢蘿這小心肝卻一直提著,生怕一不留神崴斷了腳脖子,以後要變作個疲腳福晉了。
于是,當她意識到情況不對時,已經是兩人並坐在床邊泡腳,俱只著了中衣,那情形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靠,不會吧?」夢蘿心里一急,髒話都冒出來了︰「這TMD算個什麼情況??」
心中千般念頭轉過,夢蘿始終不知該怎樣面對眼前這般尷尬的景況。下人們都還在,讓她這會兒開口把九阿哥趕出去,貌似有些不妥……秦嬤嬤就在旁邊,她向著秦嬤嬤使眼色。畢竟太醫的話秦嬤嬤應該是極清楚的,這老太太不至于想讓主子以後生不出兒子來吧。
可惜秦嬤嬤只是眼觀鼻鼻觀心,而夢蘿一不留神竟踩翻了腳盆子。
「唰啦! 啷啷啷啷……」婢子一邊告罪一邊手忙腳亂地替夢蘿擦干腳上的水,而一旁的九阿哥卻成了遭殃的池魚。
看到九阿哥濕了半截的褲管,夢蘿第一時間偷眼去看苦主的表情。
皺眉。發現她的目光,又毫不客氣地瞪了一眼。夢蘿心虛地收回了目光,有心齜出一副笑臉來賠罪,卻總覺得眼前只穿中衣在床邊對坐的氣氛有些……呃……那個。
丫鬟捧了換洗的衣裳進來,就這麼當著夢蘿的面,服侍九阿哥換起了褲子。
九阿哥晾了夢蘿一晚上,見她居然不鬧不氣,已經是心頭順暢了許多。剛要相信她是真的有心與自己修好,這便踩翻了腳盆子潑得自己一褲管的污水,著實可惱。
婢子替他換下褲子,又要小心擦拭沾在小腿上的水漬。九阿哥又瞪了旁邊的夢蘿一眼,卻發現了有趣的事情。
夢蘿的臉紅得像個柿子,微微地側向另一邊,眼楮珠子拼命地翻著,似乎生怕看到他一星半點。那表情分明就是害羞和緊張,難道說幾個月不親近,夢蘿竟又變回作小姑娘不成?難怪人說小別勝新婚,眼前這情形,著實撩人興致。
不等丫鬟替他系好褲帶,九阿哥一揮手,清退了眾人。
夢蘿見丫鬟婆子們一息之間全撤了個精光,還沒等醞釀出緊張情緒,就听得耳邊一聲輕笑,只覺得身邊一股熱力緩緩靠近,直壓得她喘氣都不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