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
眾人都放開了肚皮的喝。只因沐耀天一句,「今晚不喝醉的,就是不給我沐耀天面子。」
邱錦蘭環顧一周,已經有人東倒西歪的開始耍起酒瘋來,不過很快就被自家的下人給帶了出去。看來這樣的晚宴,一年總會有一次。所以,大家為了防止自己出丑,都帶著一兩個下人可以及時的把自己帶走。
在一些盛情難卻下,邱錦蘭也被灌了幾杯。
總覺得腦子有些發暈,胸口微微有幾分悶熱。看著沐耀天與邱雄都在應對著幾個前來敬酒的商賈,邱錦蘭偷模著起身,打算出去散散酒氣。
踏出宴會的大廳,左右環顧下,便想著記憶中花園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拂面的寒風,卻讓邱錦蘭覺得分外涼爽。
遠遠的看著石橋兩頭的石墩上,燭火在風中搖曳。一時間,邱錦蘭看著那不尋常的燭火停在了原地。
「怎麼走到這兒來了。」沐秋弘清越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慵懶。
邱錦蘭回過身,看著此刻有些不尋常的沐秋弘,在吹了點風後稍稍清晰了點的腦袋。總覺得沐秋弘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傷感。
「覺得頭暈,就出來走走,你呢?」循著沐秋弘的目光,邱錦蘭這才發覺他一直盯著石橋。
「有些心煩,就出來走走。」他席地而坐,手中竟還拿著一壺酒。
邱錦蘭回頭走了兩步,坐在沐秋弘的身側,不言不語,就陪著他看著石橋。心中,不由得猜測,或許這個石橋和紅燭的背後有個悲傷的故事吧。
「看到這個石橋,我想到一個故事,你想不想听?」邱錦蘭扭頭看著面頰微紅的沐秋弘道。
「嗯。」沐秋弘點了點頭。
邱錦蘭指著夜空中的星星道,「你看,那兩顆最亮的星星。」
「其中,旁邊還有兩顆小星星的那個叫做牛郎星,另一顆叫做織女星。織女本是天上最美的小公主,後來,下了凡間,遇見了牛郎……後來,牛郎披上了老牛的皮帶著兒子女兒飛上天,去追織女。眼看著就要追上的時候,王母拔下了頭上的銀簪,在身後劃出一條銀河。自那以後,牛郎織女只能隔著銀河相望。後來,天上的喜鵲看的不忍心。于是,每年的七月初七都會叫來自己的兄弟姐妹。搭出一座鵲橋,讓他們能夠再鵲橋上相遇。」
「後來,過了許多許多年,凡間的人為了紀念他們。就把七月初七定做了乞巧節,會對織女娘娘祈求愛情,然後,在各處橋的兩頭點起紅燭,就像是人間也有著一座座的鵲橋一般。」
講完故事,邱錦蘭嗅著空氣中散開的酒香,才發現沐秋弘手中的酒壺已經倒在了一旁。他的手拖著下顎,一副深思的模樣。
「咳咳……」邱錦蘭有些尷尬的看著沐秋弘,這一個故事講完了,而听故事的人卻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也有一個故事,你要不要听。」沐秋弘,盯著遠處的石橋看了許久,對邱錦蘭道。
「恩。」看著沐秋弘眼中流露出的哀傷,邱錦蘭暗想,將要听到的那個故事或許並沒有一個好的結局。
月光傾灑在兩人的身側,酒香漫漫,紅燭搖曳。
故事的開始,都是這樣說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富家小姐出外郊游的時候同家人失散,之後遇上了山上的強盜。幸運的是,強盜頭子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郎,對小姐一見傾心,于是便放了那位富家小姐,還護送她回了家。
可是,過了半個月。那位小姐又自己跑回了強盜的山寨里,說是家中逼她成親,而她不願出嫁便逃了出來。少年強盜收留了小姐,卻不想過了幾日,山寨就被人重重包圍了起來。原來,是小姐的家人尋來了!
山寨被攻破,少年強盜被擒,富家小姐為了保下他的性命便說自己已經有人少年的骨肉。
無奈之下,小姐的家人只得讓兩人成婚。後來,少年漸漸顯露出了經商的天分,家族產業逐漸擴大,遍及各地,也涉及了各個行業。
過了幾年,他們有了三個孩子,原以為生活已經不會再有憂慮。卻在一個深秋的夜晚,小姐抱著小兒子在後園三散步,卻因為天色暗而落水身亡。
自那之後,家中的後園石橋兩端都會點起紅燭,不是為了紀念而是為了防止悲劇的再次發生。
沐秋弘的故事講完了,邱錦蘭看著那張妖嬈的面龐漸漸失去神采,卻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我娘,不是失足落水的。」沐秋弘垂下腦袋,不知是不是因為飲酒的緣故。總覺得那樣壓在他心頭好多年的話,此時絕對要說出來。
邱錦蘭一愣,她不明白為何沐秋弘會對自己說這些。如果是不著名姓的故事,只要當成故事便好。而如今,他要說的卻是一個家族中最不能觸踫的隱秘,也是他自己心底藏了多年的傷口。
然而,邱錦蘭並沒有阻止沐秋弘,安靜的做一個傾听者。
淡淡的盈光,在沐秋弘眼中泛起,就好像是落在水面上的月光,沉沉浮浮。
「那一晚,娘和爹不知為何事爭吵,我娘一氣之下就抱著我跑到了後園里,打算躲起來嚇唬嚇唬我爹。可是,卻在後園里,我娘看到我爹和一個丫鬟,耳鬢廝磨。她放下我,轉頭就跑了。等我再見到我娘,就是她被人從那里撈出來的時候。」沐秋弘看著石橋下的水流,卻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你懷疑你母親是自殺?」邱錦蘭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沐秋弘點了點頭,這麼些年來,他從未接受過那個失足落水的論斷。
「那如果是真的呢?!」邱錦蘭手托著自己的下顎,轉過頭看著沐秋弘道。「如果是真的,你母親真的是不小心落水呢?!!」
沐秋弘一愣,隨即狠狠的道︰「就算是真的,也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害的娘親傷心,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你父親也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你認為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從沐耀天對沐秋弘的關愛和百依百順中,邱錦蘭不難看出那個人對自己妻子的愛。在沐秋弘的故事里,那個少年為了自己的愛人,才會努力變得更好。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對小小的丫鬟動了心。或許當中。有著什麼誤會吧。
「你可曾給過你父親解釋的機會?只是打從心底認得一切都是他的錯,有沒有想過,固執的判了一個人的罪過,卻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也不去接受他對你的愛,甚至因為你關上了自己對他的知感,或許已經錯過了很多可以看清楚的機會。」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追逐,在邱錦蘭看來是無比的心酸和心痛。她曾有個很好的父親,卻連珍惜的機會都還沒有就失去了。當看到沐秋弘與沐耀天之間的距離,真的忍不住想要拉一把。
「你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你父親為什麼要偷看你放下的河燈,用那種最笨拙的方式將你想要的東西送到你面前。我也不懂,不懂你父親在誤會你喜歡我的時候,會突然的說要為你提親。我更不懂,當他面對自己兒子不耐不喜甚至怨恨的神色時,是怎麼樣做到依舊對著你笑的。沐秋弘,做為朋友,我必須要提醒你。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身上流著他的血,為什麼不听听他給你的解釋呢。」
沐秋弘看著邱錦蘭,淡淡的粉色浮現在她的面頰,或許是酒氣或許是怒氣。
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只是,這一棒子下來,把他打得有些暈。
邱錦蘭漸漸收了怒氣,她知道自己的反應過大顯得有些激動,垂下腦袋,最後又再添了幾句。
「回到邱羅城之前,我有個父親,他待我極好。可是,還沒有等我長大,他就去世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咳咳……」一陣輕輕的咳嗽聲,打破了邱錦蘭和沐秋弘之間的安靜。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說的真好,只是丫頭,你干爹我還挺健碩的呢。」沐耀天老目微眯,看著眼前兩個孩子。突然萬般思緒涌上心頭,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干爹……」邱錦蘭頓覺無比尷尬,不知這沐耀天是何時來的,也不知他听了多少自己與沐秋弘的對話。
「你親爹到處在找你呢,趕緊的回去吧。」沐耀天看著邱錦蘭,卻又時不時的偷瞥過沐秋弘,那模樣看起來還真有些好笑。
邱錦蘭又何嘗听不出沐耀天言語之下的意思,這對父子僵持了這麼多年的障礙,或許在今晚就能得以解開吧。邱錦蘭的嘴角不免掛起一絲笑意,離去前還偷偷對沐耀天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等到邱錦蘭離去後,沐秋弘和沐耀天兩人之間進行了這十多年來第一次,完全敞開心扉的父子交流。
雖然不知道故事中那些被隱藏的情節究竟是什麼,但是,那一夜之後,他們兩父子之間的關系得到了很好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