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東齊,都城,夜晚,福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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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昏暗,空氣潮濕,幼童雌雄莫辯,哀求中夾雜誘哄︰「哥哥,有賊人要捉我,讓我躲一躲,好不好?」
烏溜溜的眼眸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肉肉的小臉能掐出水,肥女敕的小手不安分的捏著皺巴的衣角,偶爾用手指調皮的打著圈兒。
幼童直視的前方,正是一個半人高的木質圓桶,里面冒出蒸蒸的濕熱之氣,且濕熱里混雜著微不可查的劇毒。幼當然聞了出來,然而這影響不了她,她暫時也沒心思搭理。
高高的木桶里坐著青蔥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神情萎靡,烏唇緊閉,顯然是中了劇毒的征兆,他听了幼童的話,神情頓時緊張,然瞬間恢復正常,微微搖頭,算是拒絕幼童的提議。
少年早已被毒的氣息奄奄,幼童之前更是象征性的打個招呼而已。
她完全不需理會中毒少年的態度,只是憑著直覺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所以接下來她說︰「哥哥你看,我這麼小的年紀,淋了雨受了涼,很容易生病翹辮子的,難道你就沒一點惻隱之心麼?」
幼童自言自語的在屋里尋找可以躲藏之處,外面的搜尋聲越來越近,她心里頗有些緊張,可惜木桶里的少年似乎昏迷,一聲不吭。
看來看去,屋子里只有高高的木桶能藏藏人,中毒少年住的客房如此簡陋,真是太晦氣。
「唉,哥哥,看你也很可憐,死就死吧,等你死了,若我躲過追捕,就把你埋了,萬一我也活不成,入了地獄就順道去找你玩耍,豈不是皆大歡喜?」
可惜少年仍是無任何舉動,只專心致志的逼毒。
幼童有意無意的跟少年套近乎,說的話漏洞百出,完全順口胡來,若是一般房客,定會毫不留情把她轟出去,但是少年此時的情況不允許他有過激的行為。
他孤身離家在外,師父親人皆不在身邊,若此刻中毒身亡,客棧掌櫃的能給他一張破席子遮體就已萬幸。
少年表面波瀾不興,心中已算計清楚,假如幼童心懷歹意,自己絕無反抗之力,假若無害,就讓她在房間避避難又如何。
幼童趴在門縫觀察外面的動靜,著急的回頭說道︰「我只進你的木桶,好哥哥,快快答應。」
少年听了,已經意動,關鍵時刻,思來想去的不知為何就是猶豫,費勁力氣憋出一句︰「我看你像女女圭女圭。」
幼童翻個大大的白眼,你小子命都不保,竟然還想著男女授受不親,才多大點孩子啊,真是愚昧思想害死人。
她可沒那麼多規矩,利落的放下包袱皮,三兩下把上衣月兌掉,露出光溜溜的上身,女敕女敕白白。
揚起胳膊圍著浴桶轉了一圈道︰「看清楚沒,還要月兌下面驗證嗎?」。
少年瞄了一眼幼童滑女敕平坦的小胸脯,腦子不轉圈的搖頭。
幼童眼楮發亮,樂的咯咯笑,輕巧的跳入木桶順便囑咐︰「一會有人要來捉我,哥哥你要不給我打掩護,我就拖你下水說你是同黨,噓!」
不給少年反駁的機會,她已沒入水面之下,水面的藥草晃蕩幾下,冒出幾個氣泡很快平靜如初。
少年听了幼童的威脅怒極攻心,然而想要反悔已來不及,只得強迫自己繼續全神貫注的逼毒。
不過呼吸的功夫,凌亂的腳步聲漸近,有衙差的喝斥和掌櫃的哀求,很快有人把房門踹開滿屋子的翻尋,還有人直直的朝少年木桶奔來,從水里撈了他的雙手,仔細的查看過後,便憤恨的甩下,紛亂的腳步聲也迅速消失,仔細傾听,竟是已經向西北方的城門口奔赴而去。
少年放松的舒口氣,心中思量著那伙人會不會來個二回頭。
「好了,安全了,真是倒霉透頂!」
幼童破水而出,長長呼口氣,正好吹在少年的雙眼處,少年沾濕了睫毛的雙眼立刻閉上,隔著水霧,幼童仍能感覺到他靈動的雙眼在骨碌轉動,只是不願睜開。
幼童奇怪了,少年都認定自己是男孩,干嘛不願睜眼呢?
鑒于現在倒霉透頂急需依靠,並且自以為是的判斷少年心眼不算壞,幼童開始有目的的拉關系。
「謝謝哥哥相救。」
可惜人家少年不搭理,當她不存在。
「咳咳,那個為了報答哥哥的救命之恩,我可以幫助你把毒解掉。」
人家還是不理不睬,幼童暗自郁卒,她現在八九歲的身體,誰能相信她會解天下奇毒,自己真是笨的無可救藥。
想了想,只怕說什麼少年都不信,便學著剛才衙差的蠻橫,死死攥緊少年的左手放在左胸,少年驚惶的想躲開,當然掙不月兌。
她的胸口很快泛出柔和的紅光,其中有一部分紅色光澤順著少年的左手鑽入他的脈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流入七經八脈。
少年昏昏沉沉的感覺身上暖流陣陣,舒暢無比,待暖流消失,他頓感疲乏至極,隨即滑入水中。
幼童老成的哀嘆,凡人的身體就是脆弱,承受不住仙家的正統靈力。
約莫浴水的深度淹不死少年,蘇扶香便不再管他,麻溜的爬出去滾到床上,月兌掉濕褲子,用被單擦干淨身子很快便進入夢鄉。
到了後半夜,睡夢中感覺冷颼颼的,扶香被凍醒。
模出一顆小小的夜明珠照明,發現木桶里的少年仍在昏迷,唇色發白,四肢冰涼,想必是被涼水冰了,扶香小小的良心了一把,把少年拖到床上,從櫃子里翻出被子給他蓋上,隔著被窩幫他扯掉濕噠噠的內衣。
這麼一折騰,便毫無睡意,仰面觀望夜空,沒有月亮,幾顆疏星,此情此景好不淒涼。
蘇扶香如何都料不到,自己會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
原本是高高在上,無憂無慮的天界公主,如今落下凡塵不說,法力全無,美貌全無,最慘的是變成了平胸小幼童,若讓恨她的某死對頭發現她現在如此落魄,絕對會毫不猶豫的下凡掐死她。
剛下凡塵那會兒,莫名其妙的神力沒了,她逞能跑去東齊皇宮尋找狐狸,不想皇宮守衛太深嚴,許是動了元氣,還沒逃出皇宮,就變成了八九歲版的小蘇扶香,不然也不會慌張的顯露行跡遭來大內侍衛的追尋。
身體變成孩童,性格竟也隨之變得軟弱,酸鼻子流眼淚,憤憤的哭了好一會。
蘇扶香百思不得其解,她任性偷溜下凡,冬挽大管家總該發現她失蹤了吧,發現她失蹤了難道不會去尋找?這循著她身上的味兒也該找到凡間了啊,怎麼她都來人間混跡了三天,那死丫頭愣是沒絲毫動靜呢?
納悶啊納悶,細細思量,姬美天帝送到歸蘇宮的拜帖,宴會正是三天,天帝登基的首場大宴沒幾個仙家敢缺席,更何況她溜走了,冬挽大管家肯定要帶著歸蘇宮的全部成員去赴宴,以表示隆重和歉意。
宴會,三天,我的娘啊!
扶香瞪圓了眼楮,悔的腸子都青了,天上三天地上三年,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女童,要如何在兵荒馬亂的紅塵生存。
三年後冬挽大管家來找她,她會不會早就零落成泥碾作塵,扶香兩眼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