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宇文閔澈疑惑不解的表情,何先望問道︰「殿下,南姑娘今天的表現,讓我越想越覺得不安,她對于您來說,不是左膀右臂,而是噬人的惡虎。若不除去她,不僅僅是您,只怕將來整個南盛國都要改朝換代,真正姓‘南’了呢。」
宇文閔澈知道何先望一向慎重,這麼說必有原故,于是問道︰「請先生解釋一下,此話怎講。」
何先望道︰「殿下,自從南奎蓼找到殿下,說南姑娘會‘草緣術’,我就一直在想‘草緣術’是什麼。今日看南姑娘施術,聯想南家的‘花緣術’,我的心里大概有了個結論。南家的控魂術之所以取名為‘花緣術’,指修煉此術者必須在心田中養成施術的本命花。那麼‘草緣術’就應該是指以草為媒介施展控魂術。」
宇文閔澈遲疑地問道︰「不會就這麼簡單吧,先生?」
何先望正色道︰「殿下,這話說起來簡單,可您如果仔細琢磨‘花緣術’的優劣,就會發現這草緣術的可怕了。」
宇文閔澈道︰「先生請講。」
何先望道︰「南家一直人丁不旺,能修成此術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而且本命花只開一次,能力最強的人也只能開出五朵。所以即使南家人一起施術,同時控制的人數也會不超過五十人。朝庭對每一個修成者都有記錄,只有陛下下詔,才能使用此術。絕不允許私自使用。‘草緣術’就不一樣,它若真以草為施術的媒介,誰也不能算出一株小草能長出多少枝芽。今日在醉紅樓,唐琥城士兵加上醉紅樓的姑娘,足有大幾十號人,南姑娘卻可以將他們全部控制住,南姑娘雖然當時體力不支,可晚上又能繼續施放。所以憑南姑娘一人之力,足以同時控制朝堂上下,改立新君。」
宇文閔澈听到此,眉毛一挑,揚聲問道︰「這樣不好嗎?紅若真有這個本事,我何必費心與二哥爭斗,直接讓父皇傳位給我不就成了?」
何先望嘆道︰「南姑娘性情溫和,殿下您開口,她一定不會拒絕。可南奎蓼貪權好利,他會滿足于國丈這個位置嗎?他若有更大的野心,誰能攔得住他?」
一句話說得宇文閔澈冷汗直冒,遲疑地問道︰「不至于吧。」
何先望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宇文閔澈。
宇文閔澈想了半天,才道︰「二哥比我強得太多太多,我若不借助紅的力量,只怕難得爭得過他。」
何先望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只是提醒殿下不要過于依賴控魂術。反正這件事也不用著急,殿下探清楚‘草緣術’的底細,然後再做決定吧。」
宇文閔澈點頭答應,何先望這才告辭出來。何先望在夜風中慢慢走著,心里只有一句話︰「老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撐過今晚。」
正如琴弦繃到極致會斷,一直緊張地不敢入睡的陳芷茹與丁小蝶到了黎明時分禁不住開始打瞌睡。就在兩人迷迷糊糊之際,一陣尖銳響亮的金屬敲擊聲突然響起,不多時,整個大地開始顫抖,紛雜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調笑聲,漫罵聲,抱怨聲匯集在一起,熱鬧得象一鍋沸騰的熱粥。
「大家肅靜,二殿下有令,盤查已經結束,各部按編制退入城外大營。」一個響如驚雷的聲音說道。
「為什麼?」集合的人頓時哄鬧起來,「二殿下明明說是三天,為什麼才一個晚上就結束了?老子還沒玩夠呢。」
「這是二殿下的命令,違者按軍法處置。」那個大嗓門再次說道。
頓時,咒罵聲不絕于耳,南盛國士兵鬧歸鬧,很快便結集起來,步伐整齊地慢慢退去。
陳芷茹听著漸漸歸于平靜的四周,不敢相信惡夢就這樣突然結束了。她抱著丁小蝶看著漸漸亮起來的井壁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丁小蝶可憐兮兮地望著陳芷茹說︰「小蝶已經沒有家了,今後就只有跟著姐姐了,姐姐不會不要小蝶吧。」
陳芷茹看著丁小蝶可憐的樣子,禁不住撫mo著她的頭,道︰「小蝶這麼乖,姐姐怎麼會不要你呢,只是姐姐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丁小蝶以為陳芷茹是在找借口拒絕自己,連忙道︰「小蝶已經決定了,不管姐姐去哪,小蝶都要跟著,如果姐姐拒絕,我現在就跳下去!」她說著,做勢要往前面撲
「不要!」陳芷茹連忙拉住她,眼角的余光順勢往下面一掃,嚇得‘啊▔▔’的一聲驚叫。
丁小蝶低頭看去,一具發青的女尸背對著她們浮在水面上。
「不要看,快走!」陳芷茹推著丁小蝶向通道里爬去。雖然女子受辱後被扔下來的全過程,陳芷茹都知道,真正看到尸體的那種震撼還是讓她吃不消,她一邊爬一邊連連作嘔。丁小蝶的情況也強不到哪去,兩人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一直沖回去。
丁小蝶打開暗道,一股怪味迎面而來,若不是肚子里空得一點食都沒有,陳芷茹幾乎要吐出來。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股味道,陳芷茹探頭看出去。
昨晚,陳芷茹帶著丁小蝶離開後,李安仁和眾士兵氣勢洶洶地沖進到房間,首先將最可能藏人的大床砸個粉碎,然後將牆面地面細細地搜索數遍,不但沒有發現‘浴桶女鬼’,連丁小蝶也不知所蹤。李安仁又驚又怒,將丁家僅剩的幾個女人拉來審問。
這間屋子的暗道只有丁富貴夫妻知道,丁富貴已死,丁老太太為了保護丁小蝶,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丁家這幾個女人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哪里還經得起用刑,一個個瞪著憤恨的眼楮氣絕而亡。
李安仁無可奈何之下,命令士兵將丁家人的尸體扔進屋子,點火焚燒。
火整整燒了一夜,到了早上才慢慢熄滅。幸好陳芷茹她倆是睡到中午才爬過來,不然火場的余溫讓人無法靠近。
陳芷茹此時看到的就是焚燒後的景象,整個房間除了暗道在的那面牆仍然豎立著,其它的所有物品全部被焚毀。
暗道口離地面遠遠超過三米,地面上一層黑漆漆的焚燒後的殘渣,讓人根本不敢強行跳下。
‘咕’,肚子傳來的吶喊讓陳芷茹很是無奈。思索再三,陳芷茹下定決心,她寧可摔斷腿,也決不回到井那邊去。
‘ ’的一聲,陳芷茹象一塊沉重的大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雖然跳之前,她已經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落地時仍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疼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她癱在地上,心里暗暗叫苦,該不會把全身的骨頭都摔斷了吧。
陳芷茹那慘兮兮的樣子讓丁小蝶看著直皺眉,不由問道︰「你還好嗎,姐姐?要不要緊?」
「 ,好痛。」陳芷茹吸著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檢查身體的狀況,痛歸痛,幸好手腳都還沒有斷。陳芷茹爬起身子,向丁小蝶道︰「你先別急著跳,我到前面去找找看,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墊在下面。」
丁小蝶點頭答應。待陳芷茹搖搖晃晃走出視線,丁小蝶忽然慌了,陳芷茹的身上可是帶著丁家所有寶藏,若她趁機溜走,自己到哪里去找她呢。
「你這膽小鬼,若連這點困難都怕,怎麼能指望你替爹娘報仇呢。」丁小蝶想著,不斷地給自己打氣,狠一狠心,眼一閉,一躍而起,筆直掉下。
待陳芷茹搖搖晃晃地抱著幾床被子慢慢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丁小蝶抱著腿蜷成一團,眼淚直飆。
「你怎麼了?」陳芷茹忙扔了被子,盡量快步走過來︰「我不是叫你等我找些墊底的東西再跳嗎,為什麼不听話呢,有沒有摔到哪里?」
「姐姐,」丁小蝶痛得緊緊拉住陳芷茹︰「我的腿好象斷了,好痛啊。」
「別胡說。」陳芷茹被丁小蝶的話嚇了一跳,連忙去看丁小蝶的腿,輕輕一踫,丁小蝶便止不住地吸冷氣。
「這可怎麼辦呢?」陳芷茹六神無主地自語道。
「你先去找兩根木棍過來。」生長在老千家族,傷胳膊斷腿這種事,丁小蝶沒少見,當即對陳芷茹進行救護指導。
陳芷茹依言找來兩根木棍,將被面撕成條。將丁小蝶的腿擺好,綁起來。丁小蝶痛得冷汗直冒,強做鎮定指導著陳芷茹。
「小蝶,不要硬撐著,叫出來會好受一些。」看著丁小蝶痛苦的樣子,陳芷茹心痛地說道。
「不礙事的,姐姐,我忍得住。」丁小蝶一邊說,一邊擔心,萬一陳芷茹把自己視為包袱,偷偷扔下自己,那可怎麼辦?
丁小蝶想了想,向陳芷茹道︰「姐姐,你長得這麼漂亮,若我家里人還在,還可以保護你。可現在這種情況,誰能保護你呢?」
陳芷茹萬萬沒有想到丁小蝶這麼痛苦的情況下,還有心思關心自己,不由將丁小蝶抱在懷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相比之下,胡秋靈與胡月離的所作所為就太讓她寒心了。
丁小蝶道︰「可惜現在是酷夏,面具不能使用,一來不舒服,另一方面臉上流汗,很容易就會看破了。」
陳芷茹听丁小蝶說得有道理,想了想,道︰「那只有女扮男裝了。」
丁小蝶忍著痛,強做輕松地笑起來,「姐姐是書听多了,就憑姐姐這樣的容貌,這麼好的身材,就算是瞎子,也不會把姐姐當成男人呢。」
「那可怎麼辦?」陳芷茹皺起眉。
「姐姐別急,我娘教過我易容術,我把姐姐弄丑一點,應該就無礙了。」丁小蝶道。
陳芷茹點點頭,吃力地將丁小蝶抱起來,走進前面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井上架著 轆。陳芷茹將丁小蝶放在井邊,自己把桶扔進井里,抓著 轆吃力地搖起來。
丁小蝶要陳芷茹將臉洗淨,拿出那只裝著易容用品的匣子,問道︰「姐姐,是喜歡黑色還是紅色呢。」
陳芷茹想了一下,道︰「用紅色好了。」
丁小蝶從匣子里的一排瓷瓶里挑出一支,拿過陳芷茹找到的一只茶盅,將瓷瓶里的粉未倒了一些進去,加水攪均,問道︰「姐姐,你想涂在哪里?」
陳芷茹看著茶盅里的紅色液體,道︰「隨便,你看著辦吧。」
丁小蝶一邊往陳芷茹臉上涂,一邊道︰「姐姐長得漂亮,用一般的淺色藥水只能顯得有些病容,根本無損姐姐的美麗,我還沒學過怎麼做傷痕,只能用深色藥水給姐姐做個胎記了。」
「沒關系,只要不要讓人認出我來就可以了。」陳芷茹閉上眼楮,任由丁小蝶將自己整個右邊臉都涂上藥水。
丁小蝶看著陳芷茹臉上的藥,這一下陳芷茹就不會扔下自己獨自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