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我老婆子那日被你那寶貝好閨女當頭潑了桶冷水，那個凍啊！」何周氏顧左右而言他，「回去病了幾日，忠兒給的那二兩銀子，還不夠吃半帖藥，請大夫出診的銀子還欠著哩。」
何娘子月復中暗自冷笑，這才是這老婆子的本意罷？銀子，還是關乎于銀子的問題！
「倒是哪家藥堂的藥這般金貴？二兩銀子還不夠吃半帖藥？」何娘子並不順了她的意，「婆婆吃的是人參靈芝罷？可憐媳婦我被婆婆抓的一臉青腫，又無錢瞧大夫，只有臥床數日無法見人。瞧，這會子這傷還未好利索，要不，婆婆亦給個二兩銀子兒媳去瞧瞧大夫罷？」
「嘁，你倒想著來訛我老婆子的銀子！」何周氏也不費氣力與她周旋，開口便道︰「有關韓府以及那韓二少爺未來提親的緣由，老婆子俱是一清二楚。你若想要听我說道，先給個三五兩銀子，與我結清欠大夫的診金。」
「你不說也罷，我自會去打探！」何娘子竭力表現得興趣缺缺，便是不想受了這要挾，白白便宜這老婆子。
「嘁！」何周氏不屑地道︰「你便是去打探，旁人會告訴你始末麼？巴不得你家丫頭攀不上韓府，且還會與你講真話？」
何娘子略微有些猶疑，沉吟著道︰「婆婆且說來听听，銀子稍後與你。」
「呔！」何周氏奚落道︰「想與老婆子使花招，你還太女敕了點！待老婆子道出真相，你不給銀子，我且能與你再干上一架麼？」
何娘子眉頭抑不住抽了抽，這死老婆子，明言暗語的竟敢威脅，若是敢誑她，便要再挨上頓狠揍。
「你不道與我知，我如何確定婆婆這消息值這銀子？」
「這麼罷，你付二兩銀子的訂金，我先說上一段。」何周氏討價還價，「你再給余下的銀兩，我便將最關鍵的真相說與你听。」
「哈哈，婆婆這張嘴，倒是比天橋下說評書的先生還值錢！」何娘子嘲諷道︰「便是听評書之人，亦是听完後再給錢打賞，且有要先付訂金的？」
「我老婆子的規矩便這般，你听還是不听？」
「婆婆大人都發話了，兒媳且能不給銀子，听上一段？」何娘子咬牙切齒，「不過這規矩可得稍微改改，我先付一兩銀子的訂金，你說完了，我再給余下的銀子。」
見那老婆子要拒絕，何娘子忙堵了她的話，「我一兩銀子的訂金都付了，且還會誑婆婆余下的銀子？你若不同意便也罷了，我只消花些銀兩，自也能打探到這內幕。」
「一兩訂金便一兩。」何周氏一雙渾濁老眼精光窄現，按捏著粗壯的拳頭冷哼道︰「諒你也不敢誑我余下的銀子！」
「您老等著！」何娘子憤憤地起身，「我上後頭給婆婆取銀子去！」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何周氏喜不可耐地在椅子內挪動著她略顯肥碩的身子，一兩紋銀只消動動嘴皮子便唾手可得，豈不妙哉？
何娘子未回房，徑自去了廚房，見小女坐在灶口發怔，忙吩咐道︰「花語兒，速去隔壁賣豬肉的張家，把張屠夫請來。你且與張屠夫守著檔口遠遠地瞧著，若見你祖母那老妖婆子要動手，便領著張屠夫沖進來！」
「嗯。」何花語亦不問緣由，起身便往外走。
「打後院門出去，莫要被那老婆子給瞧見了！」何娘子壓低聲音叫道。
「省得。」何花語料想她娘估計是要與祖母談甚麼大事，若是談不攏了，少不得又要亂打一通。哎，她彪悍的娘親，還有更彪悍的祖母！
何娘子滿意地看著小女細瘦的身影，似靈猴般消失在門後，立著怔了會，轉身拿了只茶杯，呸呸呸往里連吐了幾口唾沫，才往里加了些下腳料的茶葉，就著鍋中還未沸開的熱水給沖杯加料的茶。
蓋妥了杯蓋，何娘子陰笑了幾聲，方才端了熱茶施施然地回了前頭鋪子。
何周氏等的不耐，「怎的去了那般久？」
「這不是記掛著給婆婆沖杯上好的茶潤潤嗓子，待會兒也好細細說道說道。」何娘子態度恭敬，「剛注的沸水，茶太燙，婆婆還是等會再飲罷。」
何周氏對兒媳那低三下四的模樣甚感滿意，伸了手道︰「銀子拿來！」
何娘子丟了一錠銀子過去，心里咒死這死老太婆子，面上卻是陪著笑，「那個，還望婆婆細細說來。」
何周氏收妥了銀子，方才不緊不慢地道︰「急甚麼，剛打西嶺街走來，又疲又餓，你且先上些糕點墊墊饑。哦對了，再來碟咱鋪子里的鹵豆干，忠兒那小子幾日未送上何宅，倒是極想念咱何家這祖傳的味道。」
吃，吃死你這老太婆子去！何娘子月復中謾罵，面上卻維持著微笑，「婆婆稍等，兒媳這便準備去。」好罷，先把馬屁給拍順了，等著瞧你老太婆子吃老娘的唾沫！
何娘子拿了個盤子，打食櫥中取了幾塊昨兒吃剩的糕點，又打小壇子里頭挾了些鹵豆干出來。可恨手頭沒泄藥，否則真該拌些進去。
何周氏連吞了幾塊糕點，又吃下些鹵豆干，粗喘了口氣，方才道︰「顏子啊，不是婆婆說你，你半路堵了韓家的馬車，又使計讓那韓二少爺窺得馨兒的美貌，那只是下九流的手段！」
「婆婆先喝口茶罷，再晚些該是涼了。」何娘子岔了話，月復中忍不住又暗罵，她的手段怎的便是下九流了？
何周氏連吞了幾塊糕點，是有些渴了，模著杯不算燙，仰脖連飲了半盞茶，順下口中的殘渣。
何娘子瞧著這老婆子牛飲，那是極為解恨，差點便想放串炮仗慶祝一番。
何周氏咽了茶水，皺眉道︰「又拿便宜茶葉糊弄我老婆子罷？」
「豈敢豈敢。」何娘子月復中偷著樂，「媳婦一家俱是飲這種茶，每月給完婆婆孝敬銀子，且還得錢去買上好的茶葉。」
何周氏冷哼了聲，「你便是少置套新衣裳，且會吃不起好點的茶葉？成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你這麼大把年紀，還想勾引誰！」
若非是砸下了一兩銀子，何娘子差點便想掀了桌子，這死老婆子，變著法兒便是要來損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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