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攻心夜談
何花語回到家中，天色已暗。何家急的亂成一鍋粥，何忠四處去尋她的人，此刻還未歸家。
何娘子自是把小女大罵了一頓，險些又氣昏了過去。
「我說了罷，哪里消管她！就一野丫頭，不，是野小子！」何花韻在一旁幫著腔，那是火上澆油，「娘你何需要管她，由著她自生自滅，還為她動甚麼氣！」
「花韻，你便少說兩句！」何花馨斥了二妹，又安撫道︰「娘，莫氣了，小妹不是有意的。」
何花語緊抿了唇原也不想辯解，但又一想，可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了，忙陪了幾分笑，將手中的糕點遞了過去，「娘，女兒去了凝碧齋，原想同那師傅學如何做這美味的糕點，每日都能做給娘吃。只是磨了大半時辰，人家不肯將手藝外傳。女兒無奈，便買了些糕點，娘嘗嘗罷？」
何娘子怔了半晌，瞪了她又嗔又惱，「氣都給你氣飽了！」
何花語扯開唇角又陪了幾分笑，解了油紙包將糕點遞了過去。
何娘子何時听女兒說過這般體貼討好的話語，那撒嬌的模樣雖是極為別扭，氣也當即消了大半，卻仍是板著臉喝斥道︰「下回不可不聲不響的便出去，總得同娘說一聲。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想著家人會擔心！」
「是是是……」何花語挑了塊玫花糕遞了過去堵她娘的嘴，「女兒記得娘最喜歡吃這個，娘嘗嘗罷。據說這凝碧齋的糕點皆是取泉水揉面，因而這糕點才比別家的味美。」
「凝碧齋的糕點？」何花韻冷嗤，「別上哪隨便買了些糊弄人！那凝碧齋的糕點，這兩包就得要一錠銀子罷？你有銀子麼？」
何花語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又沒讓你吃。」
何娘子半信半疑地淺嘗了口，頷首道︰「這確是凝碧齋的口味。娘雖只吃過幾回，倒也記得這個味。」
頓了頓，又斥道︰「買這麼多做甚麼，浪費銀子。」
何花語心下念著這是善意的謊言，硬著頭皮道︰「這些只消一半的銀子，那掌櫃的說等到快收鋪子時能便宜，因而女兒才一直在凝碧齋里頭守著。便想著買些糕點，給娘換換口味。」
「倒難得語兒這般有心了。」何娘子面上露出幾分久違的笑意，雖是對小女如此巨大的反差感覺狐疑，但復想想，只當小女是被她前些日子吐血之事嚇著了，怕氣壞了她這個娘。
這般一想，何娘子笑意又深了幾分。這三丫頭，平日看著冷冰冰，可患難終是見真情。再怎麼著，她終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有女兒不巴望著親娘好，心里真不在意自個的親娘。
何花語見她娘不再生氣，暗自松了口氣，拿了糕點給她大姐也遞過去。
何花韻雖是極想不吃以表達她的不屑之意，但終是抵不住這些色香味俱全的糕點的誘惑，故意冷哼了聲，「我倒來嘗嘗，果真是凝碧齋的麼？」
何花語挑了挑眉，未搭理她。
何忠回家時見著小女的身影終是松了口氣，本著秋後算賬的心思按捺住怒氣。何娘子用了糕點便稱飽了，因而未過偏廳用飯，仍臥病在床。其余人胡亂地用了晚飯，席間倒也還算平靜。
飯後，何忠吩咐那兩姐妹回房照看她們娘親，獨留了小女在偏廳。
何花語知道她爹要來訓斥了，忙陪了笑主動招認，「爹莫要罵，害爹擔心是女兒的錯。便是爹爹不開口，女兒也有事要與爹商議。」
何忠板了臉，眼瞅著她不吭聲。
何花語硬著頭皮，將心事娓娓道來，「那天爹爹的話女兒听進心里了，亦想明白了，不能讓咱家再繼續這麼下去了，也不能讓娘整日里煩心著如何把姐姐們嫁入大戶人家。女兒想讓爹娘後顧無憂，不為這老來之事擔憂，思來想去，只有做生意這一著。女兒想出去學門手藝，今兒那凝碧齋的掌櫃的亦是允了女兒進去。若是有一天，女兒也能似那些生意人般，開間鋪子，再把鋪子越做越大……不僅能養活自個，還能讓爹娘老來就曬曬太陽喝茶溜街，無所愁無所憂。光是想想，就覺著很激動哩……」
「大人的事，勿需你們小孩兒家來操心！」何忠沉了臉喝斥道，「爹若是連你們母女幾人的肚子都填不飽，豈不是太無用！」
「爹，女兒不是這個意思。」何花語辯白道︰「有句話不是說要未雨綢繆麼？咱家也不能光靠豆腐坊，失了這個營生便該擔心著沒飯吃。所以，女兒想……」
「語兒啊……」何忠長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爹知道你想替這個家分擔些，只是……」
何花語見她爹皺了眉頭打量著自己這身何三小的裝扮，不由得略有些不自然地撇開臉，下一秒卻又迎上去，眼神更為堅定。
何忠嗓音里透著幾分疲憊，「語兒呀，你再扮成個小子，也終歸是個姑娘家，你能一輩子這般出去拋頭露面麼？你就不想想，女兒家終究是要嫁人的？便是爹娘現在允了你，將來的婆家豈會肯你如此抹了自家臉面？」
「肯不肯又如何？」何花語倔強地回道︰「若是不肯，我便不嫁。女兒家又不是非得嫁人！」
「你這小腦瓜子里哪來這般奇怪的想法！」何忠瞧著小女，又嗔又惱，「老天爺真是開了個大玩笑，未把你生成男子。」
何花語眼神黯了黯，勉強笑道︰「所以女兒才想著要做咱家的兒子，給爹娘分憂。」
「語兒有這份心思爹便很高興了。好罷，回房歇著去，你也是累了。」何忠長嘆了口氣，眉宇間已現疲態。
何花語不聲不響地上前去，體貼地替她爹按揉著肩背，軟言軟語亦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在爹眼里，男兒與女子便是不一樣的麼？難不成，爹也把女兒給瞧輕了？」
「傻丫頭，語兒在爹心中，自然是和男子一樣能干。」肩背上的力道恰到好處，何忠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既是一樣，爹為何不允女兒出去見識一下？」何花語停了手，正色道︰「女兒不想這輩子除了吃就是睡，這麼著，跟豬又有什麼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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