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打錯了算盤
何花語極快地用過午飯，不消魯掌櫃吩咐，便去前頭鋪子替了會阿興去用飯。
阿興拽的很，盡管她虛心請教，也不肯把每種糕點的賣價告知她。何花語無奈，幸虧午間這會，客並不多。偶爾遇上一兩位，除了殷勤陪著笑煩請客人稍等，只能再回後院把正用飯的阿興大爺請到過來。
阿興用完飯進門那會子何花語正對著貨架上的各類糕點仔細地研究，那雙眼免不得精光大盛，在旁人看來，就有些垂涎三尺賊眉鼠眼的模樣。
「喂，小心你口水都掉上頭了！」阿興指著她大叫，「小子，我警告你，可別想趁我與掌櫃的不在，私下偷吃！」
「我哪有想偷吃！」何花語辯駁，「我這是欣賞，欣賞懂不！」
阿興冷哼了聲，「這些糕點我可都是數過的，少了一塊也別想瞞我！」
何花語懶得與他多計較，轉身回了後院。還是得拍好福嬸的馬屁，小嘴甜甜手腳勤快才能討老人家歡喜。
洗碗抹桌子收拾完廚房，福嬸招了何花語同行，打開西角里一間房，眯著眼笑道︰「午間便在這里睡個中覺罷？」
何花語打量著房里的擺設，床榻桌椅一應俱全，被褥子亦是干淨整潔，不免有些訝異，「這屋子有人睡麼？」
「沒沒……」福嬸卻是微紅了臉，扭擰一會方才道︰「這原本是掌櫃的給我備的房間……」
頓了頓，又急道︰「但福嬸從未住過，褥子啥的皆是未用過的，昨兒才剛洗曬過的，阿祿盡管著放心睡。」
「這怎麼好……」何花語連忙推托，雖然她一向有睡中覺的習慣，又早起的賣豆腐，也確是累了，但怎能讓老人家將房間讓給自己。
「福嬸去睡會罷，廚房有小的照看著便好。」何花語笑著將福嬸推進房門去，不免有些後悔扮了男子，否則還能與福嬸擠睡一間，便是睡榻眯一會也好。
「不成不成，折煞老婆子了！」福嬸這回更是脹的面色通紅，「這孤男寡女的，豈不惹人閑話……」
何花語怔了好一會，才回過味來。這孤男寡女，指的是魯掌櫃與福嬸她自個，心下不禁有些唏噓不已，為何需連這個也避諱？又不是住一個房間，同在一個屋檐下，只不過是午間睡個中覺也不敢？
「既是這樣，我也不睡了。」何花語笑道︰「阿祿陪福嬸說會話罷。」
二人回了小廚房外間的偏廳坐下，福嬸在她常休憩的躺椅上坐了下來，長長地嘆了聲。
何花語忙將一旁折放的小被褥攤開蓋在福嬸腿上，嘴似抹了蜜，「福嬸側個身，阿祿給福嬸捶捶肩背罷。」
福嬸推托不過，只好作罷，笑道︰「阿祿一來，福嬸可是有福嘍。」
「哪里哪里……」何花語干笑著，心下更是羞愧。總覺著自己有些居心笸測，用心不良，愧對于福嬸這完全是掏心窩子的對待。
她……不是那種沒心沒肺之人，一定不會傷害到福嬸這實誠的好人。
只是在凝碧齋也呆了這小半天，一直未見著福嬸動手在做糕點，免不了有些失望。原本還指著福嬸做糕點時在一旁打下手，偷學個一兩招哩。
然不成福嬸是晚上做糕點？或是同她家做豆腐般，一大早模黑做好，趁早賣新鮮的？可方才福嬸還在嘮叨今兒亦是來晚了，幸虧掌櫃的心腸好未怪罪。那則是說，福嬸根本不可能天未亮的跑來這凝碧齋做糕點。
難不成，這糕點師傅另有其人？可是昨兒還見著福嬸揉面，那嫻熟的手法看著就是大師的架勢。
除了掌櫃的阿興，這凝碧齋不再見其余人等，難不成……
哎呀，她真是笨了！
這凝碧齋既是百年老店，這做糕點的技藝，自也是百年傳承。定也似她家那般，這種祖傳的手藝是傳男不傳女，傳長不傳幼，自是不會傳給外人！
福嬸只負責揉面，這面要醒上好幾個時辰，有些甚至要用老面，得醒上大半宿的。那末，凝碧齋的大師，除去魯掌櫃的沒有第二人選。
「那個……」何花語盡量表現的很自然，試探性地問道︰「掌櫃的一大早起來做好糕點，這會子乏了，要睡上好久罷？」
「那倒也不一定，他昨兒便未睡。」福嬸掩嘴笑了，「有時候不放心阿興那小子，怕他一人忙不過來，怠慢了生意。除非困極了，午間才會眯一會兒。」
何花語心下一沉，果然，魯掌櫃的每日天未亮的做好糕點。不假借他人之手，又挑在這個時辰，便是杜絕了被外人偷學。
那豈不是說，她打錯了算盤？
潛入這凝碧齋，偷師不成，還只能不拿工錢白白做這雜役？原本她還想不通，這麼輕易便混進來了，不成想根本沒機會偷師。這魯掌櫃啊，才是只老狐狸！
「怎麼了？」福嬸見她手下停頓了許久，忙道︰「你也一直未閑著，累了去歇會罷，不消管福嬸了。」
「不，不累……」何花語回過神來，神色有些不自然，怕被瞧出了端倪，忙轉了話題，「福嬸，莫怪阿祿多嘴打听，那……怎麼不見掌櫃的家人？」
「掌櫃的啊……」福嬸又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兒……早年間家庭也是很和美，兒子乖巧，夫人賢惠。只是不知道十幾年前遭了什麼家難，听人說妻兒都亡故，從此孑然一身。這些年來，也不回魯宅，怕是會觸景傷情。便把這鋪子當成家，也方便著照看生意……」
何花語心下亦忍不住有些黯然，未料到這尖酸刻薄的魯掌櫃，竟然也有這樣淒慘的身世。忽然想起在書上看過那麼一句話，說是每個人皆是有故事之人。
或許，她應該就此收手。
她只不過是想學些做糕點的技藝，隨便找間糕點坊便成。會打凝碧齋的主意，便是沖著它是家百年老店，便是只能學得一二，這口味也比一般糕點坊做出來的美味幾分。
她原是打算，這幾年內，找上幾間有名的酒肆飯館茶館糕點鋪子做學徒，不僅是為體驗生活，更是為她自個日後開店積累些經驗。看來，她該是要改變策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