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遭遇困境
這一晃，又是數月。
時已夏末。何花語在這凝碧齋已呆了小半年時間，除去不知那張方子的配料，倒也能做出似模似樣的糕點。魯掌櫃更是偷懶懈怠，配好材料，將一應之事都丟給她去料理。
何花語並無怨言，也並不急于打探魯掌櫃的秘方之事。這也是人之常情，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人心隔肚皮的事，誰也得留著那麼一手。
除去與阿興的關系更為惡劣之外，何花語在這凝碧齋混的還算是愜意。興許是整日勞作強身健體，抑或是凝碧齋的清泉頗有神奇功效，何花語覺著自個不僅長了許多氣力，連面色都白紅潤不少。
福嬸常贊她，咱阿祿長開了也是個清俊的後生仔，惹姑娘家憐愛。
何花語每每聞此言，便會被自己口水給嗆著了。她仍是瘦，卻不似以往贏弱，也長高了些許。對于往後的日子，她又多了幾分期盼。便是魯掌櫃日後不將衣缽傳給自己，就算她何家遭了什麼難，有一技在手。她就有能力養活自己，不讓爹娘餓著。
其實她多少也猜出點阿興怨恨自己的原因，這魯掌櫃無子嗣，阿興又是孤兒，打小在凝碧齋長大，按理，他才該是魯家手藝的傳承人選。豈知某一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奪了他的好事。
也因此何花語竭力忍耐了阿興的冷嘲惡語，但這種事，不是說讓便能讓的。這麼多些年共同生活過來，魯掌櫃未選擇阿興，定然有他的道理。阿興心浮氣躁，又無做糕點的細致與天份，這才是最大的障礙。
何花語照例早早回了家，打前頭進鋪子時，她那個娘正與旁人在吹噓她寶貝女兒，嫁入杜府做少女乃女乃，又是錦衣玉食又是丫鬟婆子前呼後擁，如何如何。
西平街那些婦人家開頭還眼羨，但听何娘子每日不厭其煩地說道炫耀，買了豆腐便找借口急急月兌身。再後來，打她家門前過都繞道走，連帶著她家的營生也受了影響，偏偏何娘子不知悔改，老遠見著誰就高聲喚了人，拖著人家拉家長。沒幾句話又轉到她那個寶貝女兒身上。那些婦人，被何娘子逮住月兌不開身，被迫做半天听眾，回去了免不得都要啐上聲晦氣。
何花語回了房，攤開身子躺倒在床，這房間如今只剩她一人。饒是她自詡最耐得住寂寞，此時也不免覺著冷清。已有兩月不曾相見，也不知她大姐在杜府日子過的如何。這期間她娘是尋過去幾次，但都被以六少爺與六少女乃女乃出去省親或是有家宴繁忙推月兌了。
她娘回來時差點被氣著，罵杜家狗眼看人低，又罵她大姐有了夫家忘了爹娘。但人前，還是改不了死性子，死要面子替女兒吹噓。
何花語也懶得勸，她大姐在杜府日子亦是不好過，她娘三天兩頭的尋了過去，豈不是害大姐落人把柄？杜府的門房更是深知上頭的心意，但凡來找六少爺一房的，都會有意刁難。
但，何花語眼皮跳了幾跳，這幾日總覺著心難安，數月未見亦是擔心記掛。
還是該去探探。見時辰尚早，何花語徑自又出了門。扮回女兒家獨身前往，多是不合理數，不如就這模樣前去。
時隔許久，何花語對杜府那地兒，依舊還是心有余悸。總想著有那杜三惡少在，一顆心便忍不住揪起。雲公子與杜三惡少打交道，估計只有被欺壓的份。
再憶起這雲公子，已是遙遠恍然若夢。自上次一別，已有半載，他……該是早不記得她這號人物罷？
何花語還是尋了後院角門，道是杜六太太的堂弟，有事想見上一面。
那門房狗眼看人低，見她一瘦弱小子，這回是連借口都不屑找，直接喝了她出去。
何花語忍住怒火，思及同阿興第一次入杜府那回，便也依樣畫葫蘆，往門房手里偷偷塞了幾角碎銀子。
門房看在銀子的份上，壓低了聲道︰「小兄弟，不是我有意刁難你。只是上頭下了令，不許六房的娘家進門探女。」
何花語腦袋甕的一聲亂響，急道︰「這太不合常理了罷？我大姐是光明正大地嫁入杜府，怎的連娘家人也不許來探望？」
門房瞅了瞅手中的幾角碎銀，使了幾記眼色。
何花語無奈，又掏出幾角碎銀子奉上。
門房收妥了碎銀，四下環顧無人，方才壓低了聲道︰「我也是听來的，前兩月也不知是哪個多事的。查出這六少女乃女乃原是西平街的出身，事情傳到六少爺耳里，自是惱羞成怒，找機會與杜夫人理論一通。杜夫人便發了話，要麼休妻再娶，要麼，就讓六少女乃女乃斷了與娘家那門下濺親威的往來。」
何花語又急又怒，「杜老爺那些妾室的出身還有青樓的哩，六少女乃女乃西平街的出身又如何？咱家不偷不搶，為何笑貧不笑娼！」
「噓！」門房急忙朝她使眼色，「這話可是說不得，說不得！」
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道︰「你也說了，老爺的那些個是妾室，只消樣貌身段好看，又何需論出身？六少女乃女乃好歹是身為少女乃女乃，不是姨娘，上頭那些人要講究起來，自是要定這麼些破規矩。」
何花語心急萬分，這般一來，她大姐可不是盡在這杜府中過苦日子？
門房見她一臉黯然，又安慰道︰「小兄弟，你且放寬心。听說六少爺氣一陣子也就過去了。六少女乃女乃這般樣貌與品性，他終是舍不得休妻。」
「門房大哥，便讓我偷偷進去一回罷？我阿母數月未見我大姐，心中念的極緊。」何花語求道︰「我只消見見我大姐，看她過的好不好，一定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哎，這可不行！」門房斷然否決，「若被上頭知曉，不光是丟了飯碗，說不定還得討上一頓狠打。」
何花語想起上回杜三惡少要打她二十板子的事，心下縮了縮。不好強求，心不在焉昏昏地離了杜府。
她一定要混進去！六少爺的院子她尋得著，只消能進得大門。可恨杜府的院牆這般高，她如何翻進去？
對了，她可以去求雲公子幫忙，扮成他的小廝混進去！
何花語神情為之一振，當即便快步往雲府而去。
雲府守門的婆子只道是公子出府去了，何花語守了小半時辰，見天色已不早，方才怏怏地回去了。
思忖半晌，她還是決定把她大姐的境況告知了爹娘。
何娘子當即哭的要死要活，道是自個冤枉了女兒，又把杜府上下大罵了一通。
「行了！」何忠沉了臉喝道︰「一心把女兒往火坑里送，這會知道厲害了罷！」
何娘子擦了把淚，咬牙道︰「我這會便找他們去！憑什麼不許馨兒與娘家往來？這不是變相禁了足！」
「是啊，杜府太不通情理了！娘，他們敢不讓咱見大姐，便告官去！」何花韻出言附和。杜家有此一舉，豈不是也斷了她的豪門夢？本以為大姐嫁入杜府後，能多些往來，她也能尋些名目，不時地上杜府小住些時日，借機接近些有錢的少爺們。
「告官？」何忠冷笑，「杜家財大氣粗，你告的過誰？平白討一頓打，回房去！」這家子，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何花語跟在二姐身後往外走，臨門了又折返過來，定定地道︰「爹娘先莫輕舉妄動，女兒會去想辦法。」
「對對對……」何娘子急道︰「你們掌櫃的也認識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托他打听打听。」
何花語沒理會她娘，轉而朝她爹道︰「爹勿需氣壞身子，早些休息。」
次日，何花語干完活同魯掌櫃告了假，又尋往雲府。守門的婆子又道是公子出去了，不在府上。
如此數日，何花語不知雲公子是否是有心躲她。但仍厚著面皮子，次日仍去雲府蹲點。她不再去問婆子，而是離得稍遠些干巴巴地候著。
這日守的久些，她蹲在角落里幾乎昏昏欲睡。直至夕陽西下，才見雲府的馬車遠馳而來，何花語顧不了太多，急急地便迎了上去。
她立在雲府門口，見那抹飄逸修長的人影打馬車上下來，眼眶四周都有些隱隱的酸痛。盼星星盼月亮，終是盼著這個能救命的人。
雲舟見著她有些驚訝，「是你？」
何花語醒了醒鼻子，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太過于狼狽，喚了聲雲公子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雲舟吩咐听寒先進去稟報雲夫人一聲，朝她淡淡一笑，「有什麼事，進去說罷。」
何花語瞥見听寒的面色，情急之下忙道︰「小的就說幾句話，不叨擾了府上。」
雲舟略一沉吟，道︰「也好。」
二人便立在門口，何花語連忙把要托他的事一說，巴巴地瞧著他，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話未說完，听寒便從里頭急急沖出來，「公子，夫人急著見你。」
雲舟瞧了瞧天色，道︰「你先回去罷，我明兒來尋你，還在凝碧齋麼？」
何花語只來得及點點頭，雲舟回之一笑，便急步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