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具的起因是有一個無辜的菜販子,可能因為沒有覺察到集市內的奇異氣氛,提著一袋春筍,大咧咧地走到樂添面前,熱情道︰「哎,樂姑娘!我可算踫著你了!上次他們送你瓜果的時候,我不在場,這次我可趕上了!」
說罷,不由分說就把春筍往樂添手里塞,一邊塞一邊跟樂添搭訕道︰「這娃兒,你是樂姑娘什麼人——妹妹麼??哎,你們姐妹倆是怎麼生的,怎麼一個賽一個的俊?你氣血可比你姐姐好多了,你姐姐臉色太蒼白了,叫人看了心疼……」
我在後面,從樂添的後腦勺也能看出此刻他臉上的陰翳。
他一向以我的保護者自居,現在卻被這陌生人當做女孩兒,這……
那人似乎也覺察到不妙,臉上的笑也變的僵硬起來,退了兩步,擺手道︰「你可別誤會啊,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對你姐姐完全沒有非分之想,我的年紀都能做你們姐妹倆的爹了……」
我在心中替他叫了一聲「慘」。
下一秒,樂添的腳已經招呼到了可憐的菜販子的臉上,那男人應聲倒地,盛怒之下,樂添順便把臨近幾個看熱鬧的人和他們的攤子全部破壞了一下。
盡興後,威風凜凜地站在菜市的據高點,米鋪前高高壘起的米袋上,威脅眾人道︰「從此以後,凡是看我姐時目光猥瑣的,眼珠子不保;膽敢對我姐出言不遜的,舌頭不保;對我姐動歪心思的,小命不保!」
說罷,跳下米袋,拉著目瞪口呆的我,這就要揚長而去。
這個事件的結果就是,為了賠付被傷害的和被損壞的,我的銀票又少了兩張。
我想,既然我是這麼不善人際的人,那麼尷尬的道歉還是免了吧,多賠人家一點錢,比什麼都來得實際。
只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願意往集市上走了,寧願繞遠道。
幾天後的晚上,樂添吃飽了飯,就著燈光認真地雕刻一枚章,章的質地是價格不菲的雞血石,至于印章的內容,他一直神神秘秘地遮掩著,我也就不看了。
我皺著眉頭,捏著毛筆在白紙上演算。算來算去,我忽然笑起來。
是啊,有什麼好算的呢,銀票只剩下一張了,身上的散碎銀子也只剩幾兩了,一共一百零幾兩而已。
刨除那天大鬧集市的費用,再加上這幾天買食材的費用——沒錯,食材,但是不是尋常老百姓過日子的標準,而是王公貴族級別的開銷。
我恐慌地意識到,我要破產了,日子馬上捉襟見肘了。
我決定發一次火。
「樂添,你給我過來!」為了造成氣勢,我使勁地撂下毛筆,墨汁濺在白紙上,我下意識地閃了一下,而立刻,胳膊卻被樂添牢牢挽住了。
「姐,你還真笨,坐著都會摔跤!」
這家伙的動作不是一般的快,換做平常,我一定會稱贊一下的,可是,我現在正要發難,怎麼能破壞氣場呢?
「樂添,這些天咱們兩個又花了好幾百兩了。」
樂添似乎對錢的數字完全沒有敏感度,只是放下刻刀,微微表示了下關注︰「咦?有這麼多嗎?」。
我把剩下的那唯一一張銀票擺了出來︰「這是咱們剩下的。只夠你明天一天的花銷了。」
他這才有點緊張起來,拿起那張銀票翻來覆去地看︰「什麼破銀票啊,太不經花了吧。」
「問題不在銀票吧?」我試著點醒他。
他「哦」了一聲,又低下頭去刻章,我以為他在反省,結果他一直在刻一直在刻。
我汗了一下,再接再厲道︰「樂添,你知道錢為什麼越來越少嗎?是因為我們一直在花錢,而沒有進賬。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們要開始賺錢了。」
「賺錢?」他烏黑如漆的眸子一亮,又露出小孩子那種貪玩的神情,「怎麼賺?」
我拿出了醞釀了一個晚上的計劃︰「賺錢不是游戲,你不要以為很好玩。我想把咱們住的房子花點錢修整一下,改成一家簡陋點的飯館。100兩雖然不多,卻足夠購置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了。再加上購買食材的費用,雖然有點吃緊,卻也足夠。等飯館構成之後,管賬、采購、打雜之類的事情我來,你只要負責掌廚,……」
從我道出這個創業計劃開始,樂添一直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望著我,臉上的表情極為古怪,此時听了我的任務分配,終于毫不禮貌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這是第一次做這種規劃,思慮了半天的事說出來卻被打斷了,自然是又羞又惱,叱道︰「有什麼好笑的?」
「姐,且不說我,你是什麼人?花容月貌,要被人捧在手心的。我呢,倒是不介意去干那種服侍小民的下等活,可是他們也要配啊!」
我頭一次動了怒氣︰「人活在世上,憑一雙手謀生活,哪里分什麼上等下等?整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那就叫上等了嗎?」。
他見我生氣了,並不敢頂嘴,乖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消失到陰影里,嘟嚷道︰「你生什麼氣麼,我只是實話實說。若淪落到要靠你養活的地步,我就不配做你弟弟……」
「你拿什麼養活我,嗯?我倒是想听听看。」我決定跟他掰開揉碎好好講講道理。
他臉一紅,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小聲道︰「反正錢來的快就是了。只要我願意,一天幾百兩還是沒問題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還是竭力隱忍︰「你抬起眼望著我。」
他照做了,望著我,眼神卻是閃爍不已。
「做什麼來錢這麼快?而且還能不辱沒了你尊貴的身份,有這麼好的事,你介紹給我,我也去做!」
他有些慌了,許是第一次見我生這麼大的氣,臉都漲紅了,卻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來。
「說啊,怎麼不說了?」我從抽匣里取出那天買的藥,指著問,「這是你那天托我買的藥,你知道這是管什麼用的嗎?」。
他迷惑地望望藥,又迷惑地望望我,搖頭。
「不知道你就自己出去問問!」
我將那包藥用力摔在桌子上,轉身回了房間,用力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