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她口中這個「恩客」身份非同小口,沈流溪自始至終都不曾提到他的名字,只是用一個「他」字來代替。
「他偶然遇見我,爾後與我相知,三個月後,幫我安排這一處居所。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我曾經經歷過的。只不過,結果大相徑庭,莊炎是最終將我囚禁起來,而他是幫我走出牢獄。」
「牢獄?」
她指向自己的胸口,淡淡道︰「這里。」
是了,心的牢獄。
她的話卻沒有說完,進而指指門外,「這里,這里,這里……所有的一切,這都是我當日在山莊居住時的環境,我依葫蘆畫瓢地搬了過來。」
「既然已經不愛了,又何必這樣念念不忘。」我真的無法理解。
「怎麼能忘?他倒是想讓我忘了他當初做的那些事……」
「照莊炎的說法,似乎他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他的心中,到現在都還有恨意,否則,他也不會對昔日的愛人痛下殺手。」看著她的漠然,我多少有些替莊炎不值。莊炎從一個少俠變為潦倒浪人,甚至混到殺手的難堪場面,難道不是拜她所賜麼?
就算從前莊炎曾經棄她而去,可是這些年,他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想要尋找到她。這樣千辛萬苦的尋覓,竟然是沈流溪的咬牙切齒,甚至自暴自棄到要到青樓……
這樣的女子,豈不是太不值得他付出這一切?
所以,我對沈流溪說出上面那番話。多少有點諷刺揶揄的意思。
沈流溪卻意外地冷笑起來︰「愛人?他何曾是我的愛人!」
「你們自由戀愛,你嫁他娶,這難道不是事實?」
「是!」
「那為何要否認?你連他去過我薔薇茶社、甚至我們談話的內容都一清二楚,怕是對他的行蹤早已了如指掌吧?你有這麼一個看重你,疼愛你的大恩人,他又是這般有錢有勢的,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他幫你做的吧?」我第一次感到情緒是如此難以控制的東西,我向來也不是沖動之人,卻情不自禁地跟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急了起來。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相比較莊炎的失魂落魄,沈流溪的春風得意,連同她臉上的那份冷意,顯得如此刺目。
「姑娘果然是個明白人,不錯,在他的幫助下,半年前我就打探到了莊炎的下落,對莊炎,我是特意避而不見,而是迂回地將他控制在雁安城中,這樣,我就能隨時知道他的動靜。」沈流溪倒是出乎意料地很坦白,也並不惱怒。
「莊炎的潦倒,跟你也月兌不了干系吧?有些關于他的流言蜚語,若不是知情人刻意透露,別人也不會知道吧?」
沈流溪的嘴角揚起一絲俏皮的笑意,顯然是承認了。
如果不是配合著我方才我說的話,我幾乎會因為這樣一個淡淡的笑而怦然心動。
她真是一個——冷漠的動物。
對自己曾經深愛的人采取了這樣不光榮的暗算後,竟然能笑得如此無心。
「你在自鳴得意吧——只因當初他離你而去,姑娘一恨多年,更不惜采取各種手段,聯合官場勢力對付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武林中人,我實在無法理解。」
說罷,我站了起來,冷冷道︰「不管姑娘是出于何種目的喚我過來,我實在已經沒有了再听下去的興趣。」
沈流溪兀自坐在那里,微微歪著頭看我,並沒有強留我的意思,只是在我即將要跨出門去時,在我身後冷冷道︰「姑娘別的都說得對,唯獨一件不對。我承認他今日的頹敗里有我報復的原因,更多的,卻是因為他自己。姑娘只知道他當日棄我而去,卻不知道其中的緣故。」
我回過頭來,看著她︰「你不必對我說這些,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局外人。」
「可是,我快要悶死了——」她忽而站了起來,捂住胸口,原本白淨的面龐蒙上一層紅暈。一直淡定有加的表情,也忽而多了一絲痛苦的意味,「這麼多年,沒有人明白,沒有人理解,所有知情的人,都道我是**,道他是無辜——我是**麼?他當真無辜麼?」
我不置可否,只知道沈流溪不是我喜歡的人,我也沒有義務去听一個會令我心情不佳的故事。
是以,我轉過了頭,一只腳邁出了門檻。
「姑娘!」身後,沈流溪的聲音,忽然變得高昂起來,「你可以走!但是我的情緒已經到崩到緊無可緊了,如果一天之內再得不到宣泄,我不保證莊炎能活得過第二天!」
我如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當場站住,再不敢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