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炎和沈流溪的事件之後。我很長時間都沒法從這個故事里走出來。
我想起有一首爛大街的歌,貌似是某個劉姓天王唱的,里面有句歌詞,倒是很貼切莊炎和沈流溪之間發生的事。
「好好的一段愛,怎麼會慢慢變壞。」
是的,好好的一段愛,怎麼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演變成潰爛發霉的局面。
聯想起莊炎曾經口述的,他和沈流溪之間的郎情妾意的那段時光,心中總是不免感嘆。
天氣慢慢轉寒了,院子里的花草逐漸凋敝了夏日的繁華,呈現出一種衰敗的局面的來。
秋天總是讓人感懷,我雖不是什麼多愁善感之人,但看著往昔繁盛的花朵一點點變黃,枯萎,乃至凋零,心境也難免莫名變得惆悵起來。
樂添是極為機敏的,大抵是見不得我每每對著那凋敝的薔薇稼嘆息,某日,竟趁我不注意之時,將那薔薇稼整個兒地撤了。
之所以說他是趁我不注意。實在是因為這件事是他趁著我睡覺的時候做的。
所以,第二日,一早起來,面對光禿禿的庭院,我只有張口結舌的份。
嗔怒地轉向樂添︰「你……這花明年又不是開不得了,怎麼就搬走了?」
樂添卻一臉無辜狀︰「並沒有搬走,只是托付給郊區的園丁了,到明年薔薇花再開之時,便將它們都悉數搬回來便是了。」
「那麼整個秋季冬季,我們都要面對著這光禿禿的庭院麼?」
「我只是不想讓你傷懷而已。現在倒是菊花開的時候,可我嫌那些紅的黃的太俗,若搬進來亂糟糟擺在這里,倒不如眼前這干淨利落的庭院看起來舒心。」
他說的其實不無道理,院子里早就被他安置得精致之極,眼前搬走了那些凋敝的植株,卻添了一套紫藤的桌椅,趁著那玉白的小小的鵝卵石小道,倒有一番幽靜雅致的情趣。
罷了,由得他去折騰吧。
倒是樂添,過不了幾日,又覺得這院子忒沒意思起來,不知從哪處弄來了一只黑 的八哥,用銀的鏈子栓了放在院牆下的鳥架上,沒事的時候便教它說話兒。那八哥煞是聰明,沒幾日就學得似模似樣的了。我在一旁听了,也覺得興味盎然。
這一日,茶館里沒什麼人。樂添因為前幾日貪吃剛上市的大螃蟹,涼了肚子,破天荒的大白天躺在屋里休息。我給加菲洗過澡,梳理過毛,便摟著它在外間打盹。
正迷迷糊糊時,懷中的加菲陡然警醒起來,豎起了毛絨絨的耳朵往外張望,忽然听得外面的八哥叫「客人來了,客人來了」。
我放下貓,站起身來,卻見一個熟悉的聲影從外閃了進來,動作矯捷而輕盈。
不是樂鈺還能是誰,見著了他,心中便是一喜。除了樂添,我在這地方沒什麼相熟的人。他來了,自然便覺得溫暖。
他進來了,雙目往四下里一掃,問道︰「薇兒,還好麼?沒人找你的麻煩吧?」
眼神,聲音里俱是關切。
我朝樂添的房間努努嘴,含笑道︰「有他在。不找別人的麻煩就已經不錯了。」
樂鈺便也笑起來,只是笑得輕淺,自顧自坐了下來,
我看出他此番來是有事,便用暖壺里的熱水給他泡了兩杯茶,在他對面坐了,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他看了樂添的房間一眼,壓低聲音道︰「他在里面麼?大白日的,做什麼呢?」
我笑道︰「還不是從小落下的富貴病,貪吃螃蟹里的蟹膏,昨日巴巴地尋了一簍子上好的陽澄湖蟹來,蒸了好大一屜,晚上就著酒池了好些,今天肚子便有些鬧騰起來。這半天功夫,都往後頭跑了四五趟了。」
樂鈺听了,也笑起來,卻不知為何,這笑過了一會子,竟變成了嘆息︰「實不相瞞,我這次來,竟是來找瑾王的——他的母親,順太妃,很是思念他,幾乎已經成疾了,只是苦于不知道兒子的下落,正派人全國找尋呢。」
我听了,不免暗暗吃驚︰「可是我從前听他說過,這位順妃當年因犯了事,被驅逐進冷宮了。怎麼還有這麼大派頭?」
樂鈺正色道︰「順妃是一位極有手腕的女子,就算當日她進了冷宮,她的勢力旁支也一直在暗中相助——進了沒兩個月,她便出來了,仍舊做她的順太妃。不過,照我看來,只怕是當今皇上也沒有廢了順太妃的意思,因皇上當年還是小太子的時候曾受過驚,高燒一場以後便臥床不起,當時太醫都說活不成了,多虧了當時的順妃出了個主意,用她家鄉的土法子,硬是將太子從黃泉邊上拉了過來。太子一直深念順妃救命之恩,即便如今當了皇帝,也是不敢忘的。其實順太妃一向恭謹謙和,人緣極好,並不曾犯什麼錯來。所謂的錯,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罷了。」
我不禁問道︰「既然如此,還能白白地讓太妃蒙冤不成?」
樂鈺道︰「順太妃的事糾結極廣,牽涉到朝中諸多勢力的相互鉗制,皇上為了服眾,不得不做給他人看而已。三個月前,皇上看風頭過了。自然也就收戲了——這件事不過是,說來也沒什麼意思。」
我不免覺得疑惑︰「照這樣看來,太妃在宮中人緣極好,就算她犯了什麼事,單憑著皇上對她的這份情意,宮中人對添兒也該是倍加關照才是,況且,添兒畢竟是皇族血脈,怎麼會由著別人將他排擠出宮中呢?」
樂鈺道︰「這是瑾王同你說的麼?」
我點頭︰「他對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心情十分不佳。他似乎與太妃的關系似乎非常緊張,因他不願多說。我也不忍追問,大概只知道這一點,其余的真不太清楚。」
樂鈺皺眉︰「大約順妃當日當紅之時,眼看不順的人太多,這些人一看她失勢,便牆倒眾人推了。這是宮中永恆的法則——先皇其實也談不上不疼愛瑾王,只是他在宮中,性格表現得十分孤僻古怪,加之先皇子嗣甚多,如當今皇上這般上進賢良的也不少,先皇將心都放在他們身上了,便也就不太注意他。不過,照我看來,瑾王也並沒有太留戀宮中的生活。我雖與他相交不深,但從前在宮中遇見他,總是一派憂愁郁悶之態。倒不如在這薔薇茶館快活,面色顯得好。」
我忽然緊張起來,因我知道樂添是極不願意回宮的,又擔心樂鈺將他在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便低聲叮嚀道︰「你莫非是奉命來尋瑾王的?」
樂鈺瞧了我一會,忽而笑了︰「一別多年,你還是那般警敏。宮中人人各為其主,我是皇上身邊的人,怎麼會為太妃做事?」
我的心便安下來,又為自己的妄自揣度而抱歉︰「那就好。你知道,我已當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般,只希望他過得快活,什麼繁華尊榮,既不在他眼中,便更不在我眼中。」
樂鈺听罷,深深看了我一眼︰「看來你對他了解極深。」
他這樣的一注視,竟讓我渾身不自在起來︰「當姐姐的對弟弟用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樂鈺听了,將頭轉到一邊,似是看著外面的天,淡淡道︰「你固然是以姐姐自居,但他對你的。不見得是親情。」
我一時怔忪,待到領悟他的意思,一時間失語,臉上不知怎麼的,竟有些灼熱起來。
幸好這時候……
「姐,你跟誰說話呢?」樂添揉著眼楮從房間里走出來,待看見是樂鈺,臉上便毫不掩飾地不高興起來,冷冰冰道︰「是你啊,你來做什麼?」
樂鈺倒是任何時候都不忘了君臣之禮,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道︰「見過瑾王。屬下沒什麼事,只是記掛妹妹,順道來瞧一瞧。」
樂添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哪里有這麼多順道的事?專程來看我姐姐就直說,干什麼拐彎抹角。」
聲音竟像是小孩子跟人斗氣一般。
樂鈺自然是不跟他計較,只當沒听見,笑著對我道︰「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方才說的,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對樂添微微頷首,就這麼走了。
我覺得樂鈺的道別辭很妙,雖然他讓我不要放在心上,但是也成功地引起了在場另一位男子的好奇心,讓我不但不能「不放在心上」,還要被樂添苦苦追問,直到說出真相為止。
果不其然。樂添的臉很快陰沉下來,「哼。早知道是這檔子事,我就不問了。」
「太妃在尋你,一定是思念你思念得苦了。我明白你不想回宮,但回去見見太妃總是可以的,反正你有飛檐走壁的本事。」
樂添听了,不但沒有贊同之意,反而變得更加情緒敗壞起來,大聲道︰「我這飛檐走壁的本事,就算用來偷用來搶,也絕對不會用在她身上!」
說罷,竟是前所未有的怒氣沖沖,一甩袖子,閃身走人了。
留下我在那里,一頭霧水,不知哪里說錯了,竟惹得他如此生氣。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僅僅只是個開頭,更壞的事情,還在後頭。
當夜,樂添徹夜不歸。
我一夜不能安睡,待天一亮,就開始滿城地尋他。
花了一整個早上的功夫,他平日里愛好去的那些地方,我都找遍了,連他的人影也見不著一個。
我忽然惶恐起來,心中說不出的忐忑不安。
滿心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他走了,我該怎麼半?
我那時站在熙熙攘攘的鬧市街頭,身邊人潮洶涌。,
可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
就像是,從來沒有過樂添,也從來沒有過他在身邊的那些日子。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我想我看起來一定是呆極了,否則,路過我身邊的那些人,怎麼會對我指指點點,竊笑紛紛?
只是這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奔走,眼楮則本能地找尋著樂添的身影。
沒有,還是沒有。
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不知道誰,在我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我驀然回頭,這人竟然是樂鈺。
當我的眼楮和他相觸的時候,他的溫柔如玉的臉,竟然變得模糊起來。
我開口說話,聲音竟是斷斷續續的︰「樂添……樂添走了。」
然後,我分明看到樂鈺復雜的眼神,擔憂,心痛。
他伸出手來,擦掉我臉上那些冰冷的淚珠——我這才意識到我是哭了。樂鈺的手掌是溫暖而微帶刺痛的觸覺,而我的恍惚並沒有因此而消減。
「傻妹妹……別哭了,我幫你找。」
樂鈺的聲音是輕柔,卻異常堅定的,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接下來,他真的就帶著我,開始認真的尋找。
我們走了無數個茶肆,無數個酒館,走了方圓十里以內的幾乎所有的街道和胡同,也沒看見樂添的身影。
天已經要黑了,而我的腿肚子已經開始發軟。
一整天顧不上吃東西,也沒有心思進食,但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餓,心里有一個地方虛空得厲害。
我心中猶自抱有一絲僥幸,也許在我們尋找的這段時間里。樂添已經自己回到茶社了。
抱著這最後的一絲希望,我們回到茶館,在看到緊鎖的院門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樂鈺見狀,連忙將我攙扶住︰「別著急,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是他有可能去的?」
我遲疑了一下,繼而說出了那個藏在我心底的答案,卻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發生的︰「有可能是在……快綠樓。」
甫一听到這個答案的樂鈺,明顯地吃了一驚,但他是何等鎮得住場面的人,那吃驚也不過是一瞬,很快就被他掩飾了下去。
或許在他心里,只是認為樂添年紀過小,還不適宜出現在那等煙花之所吧。
我心中難受極了,這世上怕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曾經有一個化名為「木槿」的俊美少年,是快綠樓中炙手可熱的公子。
樂鈺卻是無法窺知我心中所想的,只是勸慰我道︰「既然他有可能在那里,我們就去尋他一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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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找到快綠樓的時候,並沒有受到熱情的接待,大抵是因為我們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像是來這銷金窟里買樂子的人。
尤其是見到我,眾龜奴的臉上,還露出狐疑甚至是戲謔的表情。
但樂鈺很快就讓這些表情太過鮮明的人趴在了地上。
大概是這半天的找尋,已經讓他失去耐性。
他拉著我,從大廳找到包廂,從底樓找到樓上。
這世界上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件事,就是在快綠樓里看到樂添。
可是,我偏偏看到了。
他衣衫凌亂,出現在樓上一間裝飾金碧輝煌的房間里,埋著頭,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他身後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睡在被窩里,露出的上身。
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眼楮就像是被釘子扎了一般,疼痛得幾乎要流血。
我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才好。
急轉直下的局面,讓一直非常鎮定的樂鈺,也緊緊皺起了眉頭。
不管怎麼樣,對我而言,能夠再次見到樂添,就已經是一種巨大的喜悅,只是如今這喜悅,夾雜了一層悲哀而已。
我走上前去,將樂添身上的衣服遮好。
在我的臆想中,樂添此刻已經不是我平日里熟悉的那個樂添——從他以前透露給我的那些細節來看,我認為,此刻的樂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從前的木槿,以及眼前這個喝到渾身都是酒氣的少年,都是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是的——樂添,有某種程度上的,人格分裂。
我這樣的判斷並非無稽,而是很早之前,從與樂添的一次談話中,得出的結論。
盡管這個結論,我寧願相信他是錯誤的。
那時,對他的奇怪行為抱有疑惑的我,曾經認真地對他說︰「姐姐沒有要揭你傷疤的意思,可是,當初你不是一直在快綠樓麼,怎麼忽而又落魄到街頭,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
樂添咬唇,眼中是一派茫然︰「這個……我也不清楚呢……前一刻,我還錦衣華服地在快綠樓喝酒听曲,後一刻,就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夜橋,周身冰寒,身上又穿著那套從宮里帶出來的衣服。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回去,寧肯在一夜橋凍死餓死,也不願意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所在……再後來,我就發高燒了,若不是被姐姐你收容,我恐怕當天就要凍死在那里了……」
那時我心中一驚,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忙問他道︰「你以前有過這樣的時候嗎?」。
我以為他至少要思考一下再給我答案,可是樂添,他連想也沒想,就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
當時,我根據專業知識進行判斷,樂添是遭受到某種刺激才會導致人格上的分裂,這兩個人格並行不悖。我所熟悉的樂添的人格,是積極向上的。而眼前這個喝得懵懂的少年,則擁有不健康的思維。
我極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在樂添身上發生,所以當時只是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我的推測而已,畢竟,人格分裂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我絕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樂添身上。
並且,自那之後,樂添都表現得極為正常,再沒有踏進過快綠樓半步,我也就放下了這個叫我不安的推想。
可如今,鐵一般的事實擺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承認了。
我含著淚捧起樂添的臉,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兀自睜著一雙醉意朦朧的眼,望著我道︰「這位姐姐,你是誰?怎麼生得……嘻嘻,跟神仙一樣……」
我心中一涼,知道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樂添笑嘻嘻地說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是還不等端起這杯酒,手就已經頹然落了下去,那杯子掉在地上,被打得粉碎。
他陷入了酒醉後的昏睡。
我咬著牙扶起他,對樂鈺道︰「幫我個忙。」
樂鈺點頭,盡管眼中是一片困惑的茫然。
「把床上這個男的……」我咬牙切齒,幾乎要說出「千刀萬剮」這四個字來,可是還是忍了,將血吞到肚子里,道,「拖出去,叫他以後也沒膽說出這件事。」
樂鈺點點頭,一步掠到床邊,在那驚駭不已的男人身上點了幾下,他便一頭歪倒在枕頭上。
「他以後不但不敢說出這件事,連記也不記得瑾王這個人了。」
我心中麻木且痛苦,見過樂添的何止這男人一個?心中恨透了這快綠樓,只想一把火燒了這骯髒的地方。
樂鈺在一旁輕聲道︰「我會跟這快綠樓的老鴇子打聲招呼,以後見到瑾王,絕不能讓他再進來。所有和瑾王有過糾葛的人,一律叮囑他們在這件事上噤聲。否則,任他是什麼角色,我自有辦法叫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我點頭,到底是樂鈺考慮事情周全,只是心中仍然是苦澀不已,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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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樂鈺滴水不漏的安排下,我可以肯定,雁安城里,已再不敢有人提起「木槿」這個詞,也不會再有人記得當日那個如日中天的男寵的容顏。
而酒醒後的樂添,也恢復了之前的神清氣爽,又開始了我所熟悉的那個樂添的生活方式。
我的一顆心,還不敢真正踏實了下來。
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幫樂添,清除那個陰暗的分身。
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樂添是受到他**,也就是順太妃的刺激,才會在心中蒙受巨大陰影,思維鑽進牛角尖,繼而發生行為分裂。
就比如這次,僅僅是從樂鈺處得知順太妃在尋他這件事,就可以令他失態到這樣嚴重的地步。可見,順太妃對他的影響,已經到了觸踫不得的地步。
我想,只有解開他和順太妃之間的心結,才能真正幫他消除掉那個本不該存在的分身。
可是,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他和順太妃之恩怨的具體情況,我自然也就無從知曉他心中的陰影是什麼。
而追問,逼問,套話,顯然是最愚蠢的方法。
因為聰明如樂添,肯定會從我說的話中听出和「木槿」相關的端倪,而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必然會再次刺激到他的心理,而這對他的病情恢復,是毫無作用的。
我只有等,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能夠听到樂添的心里話。
但我很懷疑,以樂添那種守口如瓶的性格,這一天恐怕要很久很久才會到來。
我已經做好了打長期戰的準備,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卻再次發生了。
那時我正在清理店中的桌椅,在一旁擺弄了半天茶壺茶盞的樂添,忽然湊過來。
當時正是清晨,有很好很溫暖的冬日早晨的陽光,從大廳的窗戶打進來,正好照在他年輕而俊美的臉上。
那一刻的樂添,竟似沾染了這冬日暖陽的溫柔氣息,就連說話的嗓音,在我听來也是暖暖的。
「姐姐,我要去宮中幾天,看看我娘。」
我無法形容當時心中的驚詫,因為這一切,來得毫無征兆。
可我知道,樂添是絕對不會拿他**的事情開玩笑的。
盡管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我還是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鎮定下來,若無其事一般,轉過臉對他笑︰「這就對了,早就應該去了。」
樂添揉了揉鼻子,避開我的目光,很簡短地道︰「嗯。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很快——」
然後,似乎想到什麼,很不情願地加上一句︰「如果遇到麻煩,就去找你那個勞什子哥哥,聊勝于無。不過,我已經跟這里的地頭蛇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什麼事。」
說罷,連自己也覺得無趣,訕訕地哼了幾下。
我要給他收拾行李,他堅決不肯,說只是去幾日,不須這樣勞師動眾。
我一想,也對,皇宮里什麼珍奇的寶貝沒有,何況他的身份,又尊貴到那種地步——有什麼是需要我這個市井里的姐姐來做的呢?
雖則是相通了,但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樂添是個不喜拖泥帶水的人,當天傍晚,就踩著夕陽,走出了薔薇茶館的門。
「我很快回,你就當我出去玩了幾天。」他轉過頭來,眼中滿滿的是不舍,說話也有些綿軟。
我不知怎麼的,竟不願意看他這樣的樣子,催促道︰「別嗦了,天快黑了,趕緊上路是正經。」
天知道我心中其實是有多麼地不舍。
樂添撇撇嘴,朝我笑了一下,徑自出門了。
就像是平日里,他要出門尋模好玩的東西一樣。
我這麼對自己說著,當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心里卻瞬間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