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中幻中幻,幻境第三階段,倒數八個半小時……
「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賭!林怡君在這個房子里除了我房間的任何一個房間,我贏了,你就要讓我住下去,而且永遠都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白馳的腦袋只有在這種菜市場式的討價還價行動中才會突然精明。
「成交。」
「阿馳……阿馳……」
微弱的聲音從白馳和靛染身後傳出來,剛才還很帶種打賭的白馳嚇個半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抖著躲在靛染背後,將靛染摟個死緊,只敢從靛染肩膀偷偷探出頭來看情況。
「放開我。」靛染試圖扳開白馳緊箍的雙手。
「不要……駕駕駕駕駕……我不放……駕駕駕駕駕……」並不是突然有馬跑出來,是白馳牙齒打架的聲音太大。
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越來越接近她們,白馳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阿馳……是我啊!」
「許媽?你嚇死我了!欸,不對!之前林怡君幻境里的人都把我們當作空氣耶!你怎麼看得見我們?」白馳從靛染身後跳出來,一臉有驚無險,假裝剛剛沒有躲在靛染身後。
「阿馳……你好久沒有回來了,許媽好想你啊!」
「許媽,我也很想你啊!」
「你帶回來的朋友好漂亮啊!漂亮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呢?」許媽滿臉笑容看了一下靛染。
「許媽你好,我叫靛染。」靛染答得大方。
「啊!人漂亮,名字也這麼好听哪!那白馳和靛染小姐,你們有沒有想吃什麼菜?許媽去煮好不好?」許媽親熱的拉著白馳的手。
「許媽,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我好久沒吃到了。」白馳順勢在許媽身上磨來蹭去撒嬌。
「好,好!許媽這就來做,你一會兒和靛染小姐下來吃飯啊!」許媽搭進電梯,笑著叮囑白馳和靛染。
「那是一定要的!」白馳答得爽快。
電梯高壓擠出的風讓白馳和靛染的衣擺略微飄動,光線在黑暗里從電梯門縫中流泄出來,又在兩秒內消失。
雖然只是一瞬,但靛染看見了白馳在電梯門關上以後消失笑意又嘆了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以後努力繼續撐起笑臉,眼里卻盈著淚。
「走吧!別讓許媽久等了。」靛染拍拍白馳交握的雙手。
「好。你走我後面,家里你不熟,我走前面開燈。」不等靛染應聲,白馳已經走到樓梯口要開燈了。
「也好,你靜一靜吧!」靛染看清了白馳在開燈之前撫過臉上的手,在心里安慰她。
飯廳的溫暖光線和香氣四溢的牛肉面讓人有回家的感受,白馳坐在許媽和靛染的中間,埋頭大吃牛肉面。
「阿馳,許媽好久沒有做牛肉面了,老了,味覺也鈍了,如果味道不夠的話,許媽可以再重做。」許媽拍了拍白馳的頭。
「許媽,你的手藝真好,真希望有機會能跟你學著做。」靛染對許媽善意的一笑。
「就是!許媽,你這是哪里的話,你的牛肉面就跟從前一樣好吃啊!牛肉女敕到爆,面又有面香,如果滿分是一百分,這碗面就是一百分啊!尤其這個榨菜炒得超到位的,點綴在面上根本就是替面又加了分,都已經超越滿分變成一百二十分了啦!要是以後再也吃不到了的話,我一定會無敵懷念的啦!」白馳就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
「阿馳,如果你真的很想吃許媽的菜,就和靛染小姐一起留下來吧!這里才是你的家啊!以後你想吃什麼菜,許媽都能做給你吃啊!」
靛染張口想要說話,白馳卻在桌下輕拍兩下靛染的大腿,示意讓她來說。
「許媽,我很想,可是我們真的不行。」白馳笑笑摟著許媽的肩,勉強把話擠出口卻已經淚流滿腮。
「阿馳,留下來吧!許媽身體還很好,你們留下來和許媽作伴,還可以一起看顧你爸媽留下來的房子啊!」許媽撥開白馳臉上的淚水,自己卻也老淚縱橫。
「許媽,我答應你,等找回了我的朋友,我一定回來找你,你不要擔心這房子,再怎麼辛苦,我都會把房子照顧好,絕對不會讓它荒廢的。」白馳的聲音早已經被淚水哽得破碎,但她還是很努力把話說完。
「阿馳,許媽知道你乖,可是在許媽眼里你就是孩子,你又不會照顧自己,你一個人要撐著這里,許媽怎麼放心?別走了好不好?許媽可以照顧你啊!」許媽的語氣不無擔憂。
「許媽,我……」
「許媽,你不要擔心,只要她需要我,我就會在。」靛染站起身來,拍了拍許媽的肩。
「你能夠保證,就是她以後不在你身邊,你還能夠一輩子照顧她、守護她嗎?」許媽站起轉身望著靛染。
「我保證,就是她以後不在我身邊,只要她需要我,我就會在。」
「阿馳,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許媽不答靛染的話,又回身看著白馳,眼里有著哀求的意味。
「許媽,我已經答應那對腦殘夫妻,怎麼樣都要替他們好好活下去,我不能夠留在這里,這樣我以後沒有辦法在九泉之下面對他們。許媽,我知道你對我好,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白馳站起來,對許媽鞠了躬,眼淚滴落,每一滴都像是為人生留下一個句點。
「你一定要讓我們阿馳找到她的幸福,一定要。」
「我會。」靛染鄭重點了頭。
「那好,你們吃吧!我到地下室拿點東西,要吃面的話鍋里還有。」許媽紅著眼眶,笑著對白馳和靛染擺擺手。
白馳跌坐在椅子上,淚水和進面湯里,她拿面紙胡亂的抹了抹臉,大口大口的將面吃完。
突然,白馳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向電梯,靛染一言不發的跟在白馳身後。
「許媽……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們家哪來的地下室,你為什麼要騙我?你不可以不說一聲就走開啊!許媽……你真的退步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的面做得好咸,你還沒給我重做啊!許媽……」白馳跪在電梯口,臉貼著電梯門,哭著低喃。
「我不會安慰人,或許你可以教我。」靛染的聲音輕輕送到白馳的耳朵里。
不卑不亢的請求,似是有一種魔力,讓已經心力交瘁的白馳突然生出了些微的力氣說話,即使她真的不太想講。
「請你抱著我……」靛染從背後環著白馳的肩膀,試著擁抱她的傷痛。
「然後拍拍我。」靛染一下下輕拍白馳的心口,試著替她撫平慌亂的心。
因為,她答應過許媽,只要白馳需要她,她就會在,就是她不會,她也要學會讓白馳幸福快樂。
「許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根本沒有回自己房間,都從電梯出現?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腿腳有毛病,可是汪醫師來過一次以後你就能健步如飛?我怎麼可能沒看到你喝水的時候,玻璃杯根本就沒有你呼出的空氣造成的霧面?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已經不在了,只是為了我所以還留在這里,許媽……」
白馳在靛染輕柔的撫慰中,不自覺往後靠在靛染的肩窩上,白馳察覺這個擁抱的溫暖,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章的時候,
我想起了我的外婆,
她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
送了我一輛很拉風的紅色腳踏車,
對一個老人家來說,
那輛拉風的腳踏車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最大的心意,
好表達她對我的疼愛,
我記得我騎得很開心,
這也是從來不過生日的家里,
熊老爺唯一收到的一份生日禮物。
腳踏車壞了很久,
早就已經不在了,
外婆也走了一年多。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這麼短暫、又這麼淺啊!
快得讓我來不及跟外婆說︰「你看,我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麼不懂事了。」
外婆,
你在那里,
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