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袁母打交道的次數不多,除了第一次跟袁璟深見面的時候她在場之外,之後的見面都是零零星星的。據說她是個知名雕塑家,袁璟深曾經帶我參觀過她的作品展。她是個知性與美貌兼具的女性,說起話來柔聲細氣,卻並不讓人覺得是弱質之流。當初在我和袁璟深的事情上,起關鍵性作用的還是雙方的父親。而我老媽也是想極力促成的,畢竟像袁璟深這種家世門當戶對、能力和外表都很優質的男人並不是很容易遇到。唯獨袁母的態度不顯山不露水,但從始至終都給人一種默許的感覺。我深吸一口氣,對著話筒說︰「金阿姨您好,好久不見了……」
「是啊,確實有些日子了。如果不是因為璟深的手機上存了你的號碼,我恐怕也記不得你的聲音了。我听說璟深前些日子又去找你了?」袁母的聲音不急不緩,似乎並沒有想草草結束對話的意思。
「是的,阿姨。」我畢恭畢敬的回答,隱隱覺得等待我的未必是什麼好事情。
「其實璟深做的事情,我和他爸爸都不是很支持。但是我們沒有辦法阻止。就在四年前,他說想要過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們只能順著他。有些事你大概知道,當時為了追你他摔倒後,受了點傷。我們也不希望他繼續以前那種壓力過大的生活狀態,想讓他放松一下。沒想到他一放松就是四年。本來他是他父親身邊的左膀右臂,他一離開整個公司都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才能繼續運轉。包小姐,你認為這一切是誰造成的?」袁母的問話竟然是那麼的客氣,但客氣的人。
「是我。」
「也未必吧。你千萬別誤會,我並不是小視你在璟深心中的地位。其實璟深那時候因為腦震蕩臥床,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經常來看望他,叫余心雅。當他漸漸能自如行動之後,他們兩個人還相伴去了歐洲,去了普羅旺斯、巴塞羅那、布拉格、羅馬這幾座余小姐很喜歡的城市。」
普羅旺斯啊,那時候我應該也在法國的吧?原來我們的距離也曾那麼近過。
「璟深的婚事對我們家是個很大的困擾。新聞鋪天蓋地而來,幾乎都是負面的。《什麼新娘不堪緋聞之擾,當場遺棄新郎》之類的報道屢見不鮮。在報章上面那個新娘是個完完全全的無辜受害者,而害人的卻變成了我們的兒子。這讓我,有點想不通。包小姐,如果換了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能想通麼?」
「也許……不能。」
「你應該知道璟深有個弟弟叫諫岳吧?那孩子在他離開袁氏之後就坐上了他的位子,但是卻完全做不到他的程度。諫岳做的很多事情都讓他父親非常不滿意,而且時常被拿來跟璟深比較。諫岳愛玩,你也知道,我們袁氏扎根在香港,而香港又是個花花世界,諫岳的緋聞女友三天一換,不是一二三線女演員就是模特主持人之類的。其實以前璟深也有緋聞的,但璟深從不會玩過火,這就是他們兄弟倆的區別。前陣子諫岳把一個有婦之夫弄大肚的新聞滿街都是,我丈夫終于被氣到中風進了醫院。所以我們不得不把璟深找回來。因為整個公司已經沒有有能力的決策者了。」
躺在床上,我閉上了眼楮。袁母說這些到底是什麼用意,我最清楚不過了。
「對了,余小姐最近經常來我家吃飯,她也是我丈夫的主治醫師,因為她我們家的氣氛又好了起來。我丈夫的康復也有了希望,本來愁眉不展的璟深看到了她也終于露出了笑臉。而我個人,當然是非常喜歡余小姐的。包小姐,你是個聰明人,我說了這麼多你一定能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吧?」
「是的,阿姨,我明白了。」
「那好。都這麼晚了,我也不打擾你入眠了,做個好夢。」
「阿姨再見。」
做個好夢?好夢這東西是召之即來的麼?我睡不好,理所當然地睡不好。很多人說的話都在我的腦海里回旋,穆淮的話、寶寶的、還有袁母的。但到凌晨三點鐘我終于睡著了,因為我最後想起了那晚在邱桐餐廳給袁璟深打電話的時候,他說︰「傻丫頭,我也是。等我。」
等你……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想著要去醫院看邱桐。到了醫院看到了寶寶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本來想著再道一次歉的,沒想到寶寶跟個溫順的小綿羊一樣地貼在了我身上。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我們倆膩膩歪歪了半天,我說是我不對我沒照顧好邱桐哥哥,她說是她不對她不該對我大呼小叫的,錯就錯在那個穆淮。站在一邊的馬晨只是揚著一張有些憔悴的笑臉看著我們,大抵是終于搞懂了女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並不算是真正的戰爭這個道理。
我來到邱桐床邊時他早就醒過來了。我送了禎禎做的美味早餐給他吃,他胃口很好,也很健談。但顯然他是想盡量表現出沒有大礙的樣子。在我看來,他是逞強。我到底有多了解邱桐?我想我可以讀懂他空洞的眼里的情緒,他的笑容和每一個表情。我又有多麼不了解他?我對他的過往只知道些表面,我從不知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也沒有認真地去深究。因為我的心,正被別人漸漸填滿。
吃完早飯,邱桐握著我的手說︰「小圓,一會兒寶寶會陪我去做檢查。你趕快去上班吧。」
我搖頭,「邱桐哥哥,我請好假了,我今天一天都在這里陪你。」
他笑了笑,「其實沒什麼必要。我不過是後腦受了點皮外傷。你不要以為有血流出來就是什麼大事件。其實真的沒什麼。」
「昨天……」我咬了咬唇,還是問了出來,「你是怎麼發覺穆淮要那麼做的?」
「直覺吧。你知道的,上天剝奪了你的一種能力,就會賦予你更多其他的能力。眼盲的人,其他的感覺都很敏銳。我可以在黑暗模糊的世界里听見你們听不到的聲音呢。就在昨天晚上的那個時刻,我想我听到了杯子砸過來的聲音。」他平靜地敘述著,就像是在敘述著于己無關的事情。
「可是我卻沒听到。」我的聲音有些落寞。為什麼我沒有先發現呢?我要是發現了的話,這個事情可能就被避免了。
邱桐溫暖的手掌裹著我的手心,用溫和的聲音說︰「小圓,不要自責。不要把不屬于自己的壓力拼命往身上壓。你會受不住的。」
「可是……」
「沒有可是。我沒事,這你也看到了,不是麼?」
「可是我擔心你。」
他忽然一臉痛苦的表情,手捂著額頭。我還以為他頭疼了,卻听見他說︰「這可麻煩了,你要是太牽掛我的話有人會不高興。」
嗯,不高興……我知道邱桐說的人是誰。但那個人身在之珠的土地上,離我太遠。
袁璟深叫我等他,我就很認真很敬業地等他。雖然期間我時不時地去醫院陪邱桐、和班蘅窩在小黑屋里看恐怖片、跟寶寶一起去各大商場當虛客族到處晃悠。但我,真的在等他。而他,怎麼就像是把我這個存在遺忘了似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入V,有點匆忙,實在是不好意思。這一章是V後新章,大家千萬表買錯了。
掀裙角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