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吃得下?」
坐在大王店里,袁璟深望著對面這個喝豆漿啃牛肉餅的女人,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昨兒沒吃晚飯。」我投過去一記「你又不是不知道」的眼神。
他嘴角微顫,投來一記「你是豬啊,你明明剛吃過隻果派」的眼神。
我意識到,和這個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喝喝吃吃。我忽然說︰「韓劇里經常有這種橋段的。就是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本來挺好的,都談婚論嫁了,然後那男的被迫要到另一個地方去,他們相約等男的回來就結婚。但是那男的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要麼就是死翹翹了,要麼就是病倒了,要不就是失憶又和別人結婚生孩子了。」
他喝了一口水差點沒嗆出來,「你想說什麼?」
我聳聳肩,「我就是說說。」
「那韓劇里沒講逃婚的麼?」
「這個真沒有。」
上午時光我們是在電影院里度過的。看了一個非常暴力的警匪動作片,看的我熱血澎湃,爆米花撒了一地。袁璟深坐在一邊倒是分外平靜,我還以為男人都喜歡看這種片子呢。他說︰「包子,你身體里是不是有隱性暴力基因?」我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觀影後接到小蘅的電話,說是叫我去她家吃飯。我非常興奮地告訴她袁璟深回來了。她冷哼哼地說了句︰「你這個見色忘義的。」
下午我倆鑽進了一個台球室。準確地說,是他拉我進去的。「我沒有運動天賦。」我反復強調著。
「我教你。」他先做了個示範,俯身貼向桌台,優雅地擊球,球四散而開的時候,我卻全然沒有覺悟。因為我看的不是球,是人。「來,你試試。」他把球桿遞給我,似乎對我很有信心。
「那個,我不會的。」更何況我剛才也沒看明白你是怎麼做的,我光看你臉了啊……我悲憤地拿起球桿,像是舉著個機關槍一樣,一捅,哦耶,球散開了。我笑嘻嘻地看著他的時候,發現他一臉無語。我像個無賴一樣地撇嘴說︰「很差啊?早就跟你說我不……」
我話還沒說完,他走到我身邊來,手壓著我的肩膀,認真地說︰「身體前傾要自然一些,不能那麼僵硬。你要緩緩地貼向球台。腳應該分開,不能並攏,重心要穩一些。」
「哦。」我艱難地發出了一聲回應。因為他的臉幾乎都要貼上我的了,我很難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聆听他的教導上。我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拉過我的左手放在球台上,我顫了一下,還是任由他那麼做了。「的時候,食指和拇指都是不能離開台面的。右手握桿的時候也不要太緊,那樣不利于擊球。然後呢,咱們開始瞄準、擊球——」一球擊出,我才發現他整個人根本就是從後面抱住了我,還一臉認真教學的老師樣。
我抬頭瞪了他一眼,抖了抖身子說︰「你不覺得你現在完全是一個趁機揩油的猥瑣大叔麼?」
「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的形象麼?」他完全不以教學為掩護了,干脆伸出一雙長臂從後面擁住了我。唇在我的耳邊輕輕蠕動,柔聲說︰「揩油這種事,不是君子所為。」
「那你在干嗎?」
「吃包子。」
「呸呸呸,大庭廣眾之下,你說你怎麼這麼惡劣?」
「天生愛吃包子。」他無恥地吻了一下我的脖子,咯咯笑了兩聲說︰「就算是大庭廣眾之下,那我的行為也是光明正大的。」
「哪里光明?我們又沒有在交往,也不是夫妻。你這樣的在古代就屬于調戲良家婦女。哦不,良家剩女……」我嗤鼻笑了笑,卻完全沒有想要把他推開的意思。也許是我太過貪婪那樣的溫暖了吧。
他卻輕笑著說︰「我以為我們一直在交往。」
「誒?」我反轉過身去,凝眸望著他說︰「你在說什麼啊?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不知道?」
「四年前就開始了。一直就沒結束過。」他平靜地說。
「不是吧……都過了有效時限了……」我開始不自覺的後仰,因為他的身體正在前傾。周圍幾個球台的伙計們已經開始投來曖昧不明的目光了。我只覺得口干舌燥,非常想把這個平日很溫潤但現在看來很饑渴的男人給推開。
他淡定地說︰「沒有。因為當事人never、ever說過over。」
「我不想打台球了。」球台咯得我疼,他又貼得我太緊,就在我差點要躺在球台上的時候,他摟住了我的腰。下一秒他已經吻上了我的唇,氣流在一瞬間被阻斷,我知道我又要窒息了。我總得做點兒什麼,于是我不斷地捶打他,沒用。試圖要咬他,又下不了決心。耳根發燙,雙頰殷紅,我知道我們兩個肯定是看熱鬧的家伙們的焦點,但我沒辦法阻止他,就像我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心漸漸向他靠攏一樣。他的吻不似昨晚那麼霸道而帶著疼痛感,他由淺入深地吻著,就像是他彈奏曼陀林的修長手指一般,好像在編織一曲華美的樂章。
我閉上眼,又睜開眼,正好對上他飽含著濃濃深情的眸子,我知道,我根本沒辦法拒絕了。
走出台球室,我不僅什麼也沒學會,還被某個陰險的男人吃了大豆腐。我陰冷地瞪了他兩眼,他卻跟沒事兒人一樣地牽著我的手向前走。他說︰「你確定不玩台球了?」
我哼哼兩聲,甩開他的手說︰「我要回家。」
他連忙上前來又拉住我的手說︰「回去也沒用。你表哥會把你趕出來的。」
「你說,你和我哥是不是有奸/情?」我義正詞嚴地問。
「什麼?」他一時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呃我承認,其實我是瞎問的,我只不過是想盡快把這尷尬的一頁翻過去而已。他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包子你最好是在開玩笑。不然你表嫂以後都不會讓我住那兒了。卿鴻說過,你表嫂以前還吃過Denver的醋呢。」
「這你都知道?你們兩個……」我一副發現了大秘密的神情。
他幽幽地說︰「包子,我覺得你開朗了很多。」
我呆了呆,傻笑了一下。嗯,短短一天的工夫,我真的開朗了很多。我可以暫且忘記穆淮說過的那些話,忘記邱桐的眼楮,忘記袁璟深身邊還有一個余心雅。只要呆在他身邊,我就仿佛置身于一個有保護罩的世界里。就像時下流行的魔幻功夫片里的畫面一樣,他會用強大的氣場為我制造一個巨大的、看著像肥皂泡、卻非常扛打的罩子。不管遇上多麼可怕的boss,我只要躲在里面就好了。四年前,我們了解不深,但我可以從心底感受到他的誠意。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已經不單單是為了父母之命才和我在一起。可是我的直覺卻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能不能再相信一段關于感情的契約。
說來說去,還是我自己的問題。就像小蘅說的,我就是個糾結的、矯情的逃避者……我看得清我自己,卻我看不清未來的路。如果一件珍寶早已被放棄,現在我還有拿起它的資格麼?在我和袁璟深的問題上,班蘅總是鼓勵我,這些鼓勵超乎她所能釋放的最大限度的熱情。我知道,她一定是相中了袁璟深來做未來陪伴我一生的人了。可是我的疑惑就在這個相伴一生上。我真的可以得到這樣一個人麼?袁璟深說起他那段或真或假的失憶經歷,有時戲謔,有時卻隱隱有些憂傷。他的眼里有我所不能無視的痛,我知道他的四年絕不比我輕松。
「在想什麼?」他拽了一下我的手,好奇地看著我。
「哦,沒什麼……」
我們開始壓馬路,從一條街到另一條街,找不到方向,看不到終點。直到天色已經變暗,我才感到雙腿有些發軟。我靠在他身上說︰「你覺不覺得咱倆就像倆中學生?」
「像。」
「袁璟深,你給幾個女人彈過曼陀林?」我沒來由地想問這一句,突然地。
「兩個。你和我媽。」
我忽然俯□子,雙手下垂正好可以模到自己的腳踝,我的動作看上去像是在做瑜伽。其實,我只想遮住自己的臉。他也同樣地俯□看著我,用手揩去我臉上的淚水說︰「下周我會和弟弟談談,公司的事我還是希望他來接手。到時候我就可以回來了。」
我咬咬嘴唇,說︰「袁璟深,現在是我們兩個很關鍵的時刻。」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是我還是要說。其實你不明白,我不是……很值得你為我做這些。」我直起腰,臉已經扳了起來。
「我不這麼認為。」
「我們每次想把事情說清楚的時候,兩個人的關系卻越來越不清楚。我想告訴你,就算你真的願意和我重新開始,你的父母也不會接受我。而我……我……我心理不太正常你也知道的……」
他雙手搭在我肩上,低下頭俯視我,篤定地說︰「你沒有哪里不正常。」
「我真的不正常……你記不記得我過生日那天看到蛋糕上的小人兒都覺得反胃?」
「那我們可以不辦婚禮。這個算不算隱婚?」
「誒?隱婚?你是在跟我討論……跟我結婚?可是……我剛才說了,你父母不會接受我,絕對不會。」
「我會讓他們接受你,我有信心。」
我的視線落在他的眉眼間,輕嘆了一聲,低下頭說︰「可我沒信心,我對自己也沒信心……」
他突然兩手拽著我的臉頰,笑著說︰「這可不是包子說的話。」
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他不讓我送飛機。我想這真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因為,單是從別墅的落地窗里望著他坐的車遠去,我就有點承受不住了。他走後我就一直賴在表嫂身邊,我問了她很多事情,關于她和我表哥相處的點滴、關于他們的感情中間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波折。我們姑嫂之間不是第一次進行這麼交心的談話,卻是第一次說的這麼久,連表哥都忍不了想把我從他老婆身邊剝離開了。可是表嫂說我開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開竅了,我不過是比較期待袁璟深回來而已,這大概和我的大腦結構沒什麼關系,只關乎于……我的心。
一切離愁別去都被傍晚的一個電話沖散。寶寶用透著沮喪和不安的聲音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說有個人要見我,叫我盡快趕到邱桐所在的醫院。等我抵達的時候我才知道,想見我的人,是邱桐的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杯具的一天,早晨我的裙子上灑滿了豆漿……中午回家換了另一條,結果晚上出去喝酒的時候又灑了一大杯lafe……+﹏+~
另一個文還卡了,卡的我想撞牆……s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