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袁璟深,這是再明確不過的事情。倚著硬邦邦的火車座椅靠背,望著窗外流動的景致,我的思緒和我的身體一樣沉。戴上耳機,《卡農》的旋律向我涌來。漸漸地,眼皮有些沉,我睡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蘅把我搖醒,我們到了。
我在Y市長大,對這里自然有著不淺的感情。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斥著各種回憶,那些無所謂好壞的回憶總可以將我的情緒空間輕易填滿。眼前有個看上去不算是問題的問題,Y市不僅有我那快要結婚的同學小嫻,還有我的父母。我既然已經來到這里,就沒有理由不回家。
不出所料,我媽親自開車來火車站接我們。我和小蘅迅速地被安頓到了家里住下。我媽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小蘅,而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對這個家沒有歸屬感。站在自己的房間里,望著周圍一點也不陌生的一切,我深吸一口氣。這些一定是我老媽被我保留的吧?我那成堆的毛絨玩具、我的動漫海報、我喜歡收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圓珠筆……我和小蘅肩並肩躺在我那柔軟舒適的床上,我听見她說︰「包子,你媽真漂亮。」
我呲牙笑笑,「那還用說?我媽是班花、校花、系花,而且還給我錢花……」好吧我知道這笑話很冷,我有自覺的~
小蘅完全無動于衷,打了個呵欠說︰「好好休息吧,明兒就能看見你朝思暮想的男人了。」
「誰朝思暮想了?」我心口不一地碎碎念了一句。
「鬼。」小蘅轉過身去。
「你才是鬼咧!」她完全不再給我任何回應了。我無奈地嘆息,我說的絕對是廢話,貞子本來就是鬼……
Weddngday的上午,深秋的日頭就算高高掛在天上也散發不了多少熱力。出門前小蘅等了我很久,因為我花了不少時間打扮。當然最後穿上這身行頭並不是為了盛裝出席好友的婚禮,完全是為了一會兒很快要見到的某個人。我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我穿了一件有大顆粒寶石裝飾領口的古典款式明粉色長連衣裙,它可以把我的身材曲線完全勾勒出來,只是腳下那白色的8厘米高跟鞋穿著有點不舒服。用小蘅的話說——「你踩高蹺啊?」
我終究還是踩高蹺出了門。我這才發現,回家了這麼久一直沒有看到老爸。老媽說他最近很忙,經常在公司開會到深夜,干脆就在公司睡了。我神經過敏地想提醒老媽查一查老爸是不是在外面有小三了,又忽然覺得這話由我這個女兒來說感覺很詭異。所以只得把心里的想法憋了回去。
婚宴在一家高級酒樓進行,我們倆將禮金呈上之後在小嫻家人的指引下往同學桌走去。不出所料地,我看到了蔣微涵。我們還沒過去的時候,她就瞥見了我,並迅速轉過頭去和另外四、五個女生熱絡地聊天,當我走近的時候,她們忽然爆發了哄笑。那笑聲怎麼听怎麼讓人覺得不舒坦。她們跟我倆打著招呼,寒暄了幾句,其中一個女生忽然說︰「包紫圓,听說你得了習慣性逃婚綜合癥?」此言一出,又有兩個女生跟著笑了起來。
小蘅一記陰冷冷的目光拋了過去,笑聲戛然而止。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再也沒有人敢做出當面忤逆班小蘅同學的舉動了。因為班小蘅是我們初中的傳說,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是讓女生們在背後必會討論詆毀但當面卻大氣不敢出一聲的可怕人物。有了小蘅的庇護,我突然覺得這對話很無聊,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嘛,我的幫手也太強大了些。我只好淡淡一笑,說︰「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那個女生雖然也被小蘅的目光所震懾,還是壯著膽子小聲問道︰「那你是不是……害怕結婚什麼的啊?你來參加婚禮不會……」她頓住了,因為小蘅正在向她走近,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更小了︰「不會胸悶氣短,像是電視上那些心理有病的人一樣麼?」
「應該不會吧。」我拉住小蘅,朝她笑笑。她面無表情地站住了。她知道我的意思,記住,咱不是來挑事兒的,咱是來吃婚宴的哦。
關于我的所謂「習慣性逃婚綜合癥」的話題驟然終止。之後的話題變得分外有愛,比如小嫻到底是怎麼認識這個老公的,比如大家都在做什麼工作。而後對話的中心又很快就變成了蔣微涵,她開始用貌似很平淡卻無處不想吸引每個人耳朵的語氣說著自己給某大神做書的小細節。她說︰「啊呀其實做編輯真是出力不討好的工作,我經常累得癱倒在床上起不來呢。啊呀要不是我現在合作的作者是甘泉啊,我早就不做這份工了,累死個人了。」
「甘泉啊!!!!」女人們的雙眼立刻變成了桃心狀。我詫異地望著她們,又和小蘅對視。不會吧?這些人都認識袁璟深?我還真是低估了他的影響力。我曾經以為他的讀者群在六歲到十六歲之間,現在看來二十幾歲到五十幾歲的未婚、已婚、失婚女性尤為多。
蔣微涵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那些女人臉上,仿佛是在慨嘆她們的大驚小怪,擺弄著修得美美的水晶指甲說︰「就是甘泉啊,我們經常見面的。他的書我給了他很多意見呢。如果沒有我的意見參考,他怎麼會寫出那麼暢銷的書呢?」
「呸,新書根本沒出呢。舊書和她也沒關系啊。」小蘅在我耳邊憤憤地說。
我拍了拍小蘅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嘀咕著︰「你讓人家滿足一下虛榮心嘛。」
「別人拿你男朋友炫耀,你不在乎我就可以不在乎。」小蘅狠狠地捅了我一下。
「誰說我不在乎?」我的臉上灑滿了笑意。我在乎,我確定一定肯定是會在乎的。蔣微涵做很多事情不就是為了讓我在意?我曾經不懂她,現在我已經漸漸懂了。如果讓我難過就是讓她開心的最佳方式,我只能選擇讓她失望了。我不能總是做那個無私的人,因為不是每種無私都能得到別人的嘉許,無私有時候是會被玩弄的。
班小蘅難得地勾起一抹笑容,哦不,準確地說,那叫陰森可怖的冷笑。她說︰「好,給她好看!」
婚禮順利進行著,《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花童撒著美麗的花瓣,新娘被她的父親帶進了會場,緩緩走近新郎。那一幕神聖而莊嚴,浪漫而炫目,我卻一直在低頭發短信。我也不是不能抬頭看,不過是看得太專注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而已。禮服、新人、戒指……這些都是我的過敏原。我收到的短信是︰剛下飛機,正往下榻酒店走,一會兒就趕到你那兒。
我想了想,決定來個欲拒還迎,于是說︰不著急。我等這邊婚禮結束了去找你也行。
他說︰我想現在就見到你。現在,立刻,馬上!
OG……袁璟深你是肉麻協會成員麼?這句話麻的我雞皮疙瘩數不勝數。就連偷偷伸過腦袋來偷看的班小蘅都很震撼了。她掐了我一下說,渾身惡寒地說︰「這男人怎麼這麼惡心?」
我笑,心里卻甜到膩人,好像吃了一塊大包裝瑞士三角巧克力似的。
新人們過來敬酒,小嫻跟大家寒暄了一圈,還特別和我聊了兩句。她還像以前那麼親切恬淡,對于我的終身大事顯然很是關心。就在她問我有沒有男朋友的時候,小蘅卻突然說︰「她男人很快就會過來了。」
小嫻興奮地說︰「好啊好啊,帶來給我們大家看看。」她又拉住我的手說︰「包子,真希望你幸福。」
我露齒一笑說︰「你今天才是最幸福的哦。」我瞥了一眼蔣微涵,她的臉色很不好看。自從袁璟深說會和方大泊談談不讓她做責編之後,我就沒和她見過面了。我猜想她其實並不知道我和袁璟深在一起的事。
十五分鐘後,就在我對油膩的宴席忍無可忍,正琢磨著拉著小蘅逃離的時候,我發現對面幾個女同學的眼楮已經直了,她們齊刷刷地望著同一個方向。我不明就里地回頭,也愣住了。不遠處有個賣相很不錯的高大帥男人正在朝這邊走過來。那男人穿了一件時尚感十足的薄夾克,手里拿著一捧如火一樣鮮艷的……紅玫瑰。小蘅嘿嘿一笑,像是詔告天下似地說︰「包子的男人來了。」
嗯,袁璟深來了。他徑直走過來,我起身迎接,剛想抬手跟他說聲「H」,整個人已經被他緊緊抱住。這個……要不要這麼熱情?還是大庭廣眾的,還是別人的大喜之日……我的腦袋在他的夾克上蹭啊蹭啊,覺得很舒服。還沒蹭夠的時候他就放開了我,有點失落地抬眼望他,卻發現他的唇正在靠近。于是,順其自然地,他吻了我。唇舌交纏,心癢難耐,火辣辣的臉頰昭示著我有多麼被他感染以及……多麼的尷尬。當那個長長的吻結束的時候,他將玫瑰拿給我說︰「送你的。」
「哦,謝謝。」腦子還沒逃月兌某種可怕的激情控制的我只找到了這麼三個字。
他點了一下我的臉頰,不乏戲謔著說︰「怎麼?發燒了?」
「切。」我給了他一個白眼。
「咱們走吧。」他提議道。
「你……要不要認識一下我的同學啊?」我壞心眼地問道。
他立刻點頭說︰「對對,我怎麼忘了?」他又忽然把薄唇湊到我耳邊說︰「我光想著趕快和你獨處了。」
我又瞪了他一眼,拉著他跟大家一一介紹。男同學們倒不是對他很熟悉,剛才那群做花痴狀的女同學們都驚呆了。還有一個以前就很害羞的女生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問他要簽名,他爽快地答應了。輪到他和蔣微涵打招呼的時候,蔣立刻做出一副和他很熟的姿態跟他搭腔,他卻沒有只是淡淡的地回應了一句。
他把我公然從小嫻婚禮上帶走的時候,我隱隱听見身後的女生問︰「微涵,你不是說你是專門給甘泉做書的麼?我怎麼覺得他好像都不怎麼記得你?」這句話倒是比較給力,我在心里暗笑。我果然不是個純良的人兒啊。
「袁璟深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呆呆地問。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淡定地回答。
其實,去哪里有什麼重要?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群里的明月君說,包子是一個看似沒心沒肺,其實很糾結的人。阿心說,包子是那種愛上了,就會認到底的人……
其實你們說的真的都很對。我一直想把一個女孩子的情感世界剖析地完全徹底、甚至是到無可遁形的地步(咳咳……听上去我好像是拿著手術刀在無影燈下 嚓 嚓的那種人誒……囧)
預告一下哈,小蘅的CP對象就要在近期出現了,呱唧呱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