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醫院又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等回到葉秋家里時,已經快十點了。
一進門葉秋就發現葉斌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眼楮直勾勾盯著電視屏幕,可此刻電視上播放的是早已讓人看厭了的廣告,根本不會引得葉斌這樣神情專注的,看來是心里有事啊。
葉秋剛想上前,身後的祁皓拉住了她,低低在她耳邊說道︰「葉斌交給我了,你去看她吧。」
葉秋回過頭,看到祁皓明顯不自然的表情,恍然大悟,忍住笑道︰「好,你們都是男人比較好說話。」
祁皓松了口氣,徑直向葉斌走去。葉秋看了眼客房虛掩著的房門,深吸口氣,大步走近,輕敲了兩下門,里面沒有回應,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半靠在床頭的女人一臉的疲憊,目光呆滯得停留在窗簾上。大概正在想什麼想得入迷了,完全沒有發現已經進來的葉秋,葉秋也就趁機打量了她幾眼。雖然長年的擔驚受怕和勞作讓她眼角額頭都有著深深的皺紋。可端正細致的五官顯示著她年輕時的美麗。
就是因為她漂亮,葉爸爸才會娶她的。
心中嘆了口氣,葉秋輕喊了一聲︰「阿姨。」
看到對方的目光終于放在了自己身上,葉秋上前兩步坐在了床邊,關心的問道︰「她有沒有傷到你?若是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
「小秋?」趙阿姨看清楚她後,心虛的不敢與她對視。
葉秋知道她在擔心自己責難她當初拋下葉斌自己一走了之的事情,柔聲安慰道︰「我都知道了,你工作的那家公司老板葛總是我干哥哥,祁皓前段時間找到你後就去和他打過招呼了,我們也都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會怪你的。」
「祁皓」趙阿姨在听到這個名字時雙眼瞬間明亮起來,希翼而又膽怯的望著葉秋說不出話來。
「他在外面和葉斌聊天,等下會進來看你。」葉秋順口說著,說到葉斌時臉色有些尷尬的道歉,「對不起呀,阿姨,斌斌他」
趙阿姨眼淚洶涌而出,激動的拉起葉秋的手聲音顫抖的說道︰「是我對不起你,你不知道斌斌,他,他是我故意丟在你們家的」
葉秋訝異的望著她,本想問清楚的,可看她哭得傷心,又心有不忍,只好不斷的說著安慰的話。「沒關系,我都說了不怪你,而且有斌斌和我做伴,我這些年過得也很好。」
趙阿姨強忍住哭聲,怕被外面的兩人听到,壓抑的訴說了起來,「當年他爸爸被逼的退婚,可我們私下卻沒斷了來往沒想到剛生下祁皓就被他抱走了,說是祁皓跟著他才能過上好日子,可是,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讓我怎麼舍得。」
葉秋盡不住想起了葉斌和她鬧時,她要趕他出門,明明傷心卻還是牽掛著他,不由也紅了眼眶,忙深吸了口氣安撫悲痛中的趙阿姨,「現在都好了,以前的不愉快就忘了吧。」
趙阿姨卻沉浸在了痛苦的回憶中,自顧自的說著,「家里人讓我和他爸爸斷了,可我的孩子還在他家里。就算要斷,我也要把孩子要回來祁奕杰心太狠,我對他早就死了心,可為了祁皓,我還是不顧家人的反對跟著他。」說到這里,趙阿姨臉上露出了歡愉的表情,激動的說道︰「那天,我跑到了他家里,我見到了祁皓,他才六歲,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憐,就藏在拐角處露出巴掌大的小臉好奇的望著我。我求那個女人把孩子還給我,我會帶著祁皓離他們遠遠的,再也不糾纏她丈夫,可她」
她的目光又暗淡了下來,「我被打了出去,又被祁奕杰發現了,他把我關在一個房子里,還讓人看著我,只有他來看我時才允許我出去走走。他老婆找上門了他就給我換地方,可是那個女人總是過段時間就能找到我,她用各種手段折磨我,我也早已聲名狼藉,家人恨我不爭,再也不管我,我又要不回來祁皓,自殺了幾次也都被他的人給救了過來,這種生活簡直生不如死啊」
葉秋心驚的听著她似自言自語般的講述,不敢想像原來外表和善的祁奕杰竟然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給囚禁起來。他的這種做法和以前的祁皓真是驚人的相似,只為得到,就不顧慮對方的感受,還真不愧是親父子。
「就這樣不死不活的又過了幾年,我懷上了斌斌,你不知道,當我發現自己又懷孕了時有多害怕,我怕那個女人若是知道了來把我的孩子折騰掉,又怕生下來後他再把孩子抱走,所以,我逃了。」
趙阿姨眉宇間透著堅韌,葉秋沒有追問她逃跑的細節,不用問也知道會有多艱難,說不定是忍下了多少恥辱才找到的機會。
「我雖然沒有錢卻還有幾件首飾,憑著賣這些東西的錢,我逃到了外地,在一家小超市里打工,慢慢的和一個貨車司機熟識了,我告訴他我懷著孕丈夫又去世了,他是個好人,很同情我,就暗示了想照顧我們母子的意思,我也怕自己帶不好孩子。若有個不嫌棄我們的男人也好有個依靠,就這樣結了婚,對我們娘倆也不錯。可惜我就是個沒福氣的,他死了以後家里兄弟嫌斌斌不是他家的人就把我們趕了出來。」
說了這麼多話,趙阿姨的神色更加疲憊,「後來和你爸爸,主要還是因為你。」
「因為我?」葉秋倒真的不解了,那時候她剛上大一,自己都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能讓別人有什麼可圖的?
趙阿姨點點頭,欣慰的說道︰「我去了你們那里後。附近的人家都夸你是個好孩子,孝順懂事,善良心又軟。我的身體經過那十幾年的折騰後已經很不好了,總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斌斌會成為孤兒,所以,一方面想著,也許到時候你會心軟留下他吧,另一方面又不敢完全放心,所以總和你爸爸為錢吵架,就是想若是有個萬一,也能給斌斌留條活路,你不會恨我太自私吧」
葉秋搖搖頭,趙阿姨在葉家那兩年,雖然自己不常在家里住,可每次放假回家,她對自己也還不錯,除了對錢把的太緊外,噓寒問暖和起居照顧上倒也做的很像回事,現在想來,也許就是為了給葉斌集善吧。
「阿姨,別說自己是什麼苦命人,現在兒子們都長大了,我雖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可你也當了我兩年的後媽,我們都會孝順你的。」
葉秋這樣表態也不是完全出于同情,不說趙阿姨是葉斌的親媽,又是自己的後媽,這種情況下不能完全把她推出門不管,單從祁皓那邊來論,這個才是她的正經婆婆,是該她去巴結討好的人。
趙阿姨感動的又是一陣流淚,哽咽道︰「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只要你們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怎麼能再拖累你們。當初若不是踫巧遇到了那個女人的人,我也不會嚇得不敢帶上斌斌走。就怕萬一被她發現了還有一個孩子會害了斌斌,或是再像當年祁皓一樣將他從我身邊搶走,我是寧願冒險相信你也不能相信她,畢竟在你身邊的話,等我有錢了也還能見見斌斌。」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說了不怪你了,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了。」葉秋見她神色間已經疲憊不堪了,恐怕是說出了心里悶著的事心情放松後就再也支撐不下去了,便笑道︰「阿姨,你睡會兒吧,我和斌斌就在你隔壁,有事就叫我們。」
趙阿姨被綁架了兩天才被救出來,無論是心力還是精力都已經疲累到了極點,也沒再矯情,葉秋幫忙放下枕頭,掖好被子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去,將房門小心的關上。
出乎意外的,祁皓和葉斌兩個都不在客廳,只有電視上的廣告還在照常播放,再看葉斌房間的門,也是緊閉的,想來應該是祁皓怕趙阿姨听到他們在外面的對話。
葉秋不知道他們現在的談話進行到哪里了,本不想去打擾的,可又怕祁皓這個不愛說話的人會表達的太生硬讓葉斌弄不明白,便去廚房切了一盤水果進了葉斌房間。
一進去,葉秋就愣住了,祁皓坐在小沙發上抽煙,葉斌坐在電腦桌前掩面低泣。
「怎麼了?」葉秋這麼些年還真沒見葉斌哭過幾次,心里立刻緊張了起來。
听到她的聲音,葉斌忙胡亂抹了把臉,抬起頭,雙眼通紅的問道︰「媽呢?」
「睡了。」葉秋看他不願在自己面前表現的軟弱,也就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假裝沒看到他那兔子般的兩只紅眼楮,「這兩天肯定折騰的狠了,擔驚受怕的現在才放松下來。」
「都怪我。」葉斌眼中又蒙上一層水霧,忙轉過頭悶聲說道︰「是我錯怪了她,以為她不要我了,若是早知道她這麼艱難,我以前在她身邊時也該對她更好一點。」
葉秋與祁皓對視一眼,嘆息道︰「別往自己身上攬責任,你那時候那麼小,就算知道了又能幫上什麼忙?現在知道也不晚,以後好好孝順她,也不枉她為了你四處奔逃了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