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 倒藥渣

作者 ︰ 夜雨穿林箭

吃過飯坐了會,薛寅松看看天色有點灰︰「你們要出門麼?不要走太遠,看樣子要下雨。」

見他去拿竹簍,小秀才問道︰「你這是要去割草?」

「恩。」

「不是說要下雨麼?」

「不割不行,家里的牲口都等著吃,天上下刀子也得去。」薛寅松臉上帶著一種掌家男人的平靜,把鐮刀柴刀草繩水囊放進背簍,抬頭道︰「農家活就是這樣,一天也斷不得,我走了,你把門鎖好。」

小秀才有些不舍的送他到大門,叮囑道︰「若是飄起雨來就趕緊回來。」

薛寅松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身出門。

小秀才目送他消失在小路的拐角,這才關好大門哄長輝睡午覺。

躺下其實沒睡多久,小秀才睡不踏實驀然驚醒,見長輝睡得正熟,給他蓋了件單衣輕手輕腳下床。

此時天色已是灰中帶黃,空氣里也略有濕意,家里沒有傘,又不知他回轉沒有,小秀才急得團團轉。

就算以前在何家,生病也是天大的事,凡是三天不見好轉的丫頭婆子或小廝都是要隔離起來的,更何況在這缺醫少藥的鄉下。

不多時,雨就撒豆子般落下,夏末的雨來得又急又大,空中積聚了厚厚的雲,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了。

小秀才站在門邊的飛檐下張望,只見大雨磅礡的灰色水幕中,寂靜的小路延伸到遠方。

「爹——!爹——!」長輝醒了。

小秀才忙護著頭沖進東廂房,只見長輝跪在床上到處張望。小秀才給他穿好鞋抱下床︰「坐一會來習字可好?」

今天早晨寫了一上午,早就厭煩了,裴長輝可憐巴巴的看向小爹爹︰「我可以玩會嗎?」

小秀才看向窗外,天色已經灰中透金,正是雨最大的時候,有些為難︰「外面下大雨了,你到哪里去玩?」

長輝長久以來也模透了爹爹的性格,露出一副可憐表情道︰「就去後院看看小兔子,好不好?」

「去吧,順著屋檐走,別淋著雨了。」

只听門 當一聲,卻是薛寅松回來了,只見他背著草筐,手里還提了一小捆柴,頭發被雨水沖得一縷縷貼在臉頰,衣裳褲子更是不停的淌水。

他見小秀才走過去忙交代︰「我把柴草搬到後院去,你幫我找身干衣服出來放在床上,我馬上來換。」

小秀才找好衣服等他進屋,取了架上的半干布巾遞過去道︰「下雨你怎的也不回轉,這麼大的雨,若是病了怎麼辦?」

「這種雨叫亮半邊,雨水足得能澆透半尺地,這雨一下山路會泡得松軟滑濕,有可能好幾天都上不了山,不趁此機會割點草怎麼能行。再說已是夏末,若不緊著點養,那豬怎麼能長膘,冬天還等著吃豬肉呢。等以後有田就好了,總有些剩菜葉老梆子吃不得可以搭著喂。」薛寅松答著迅速月兌下濕衣用布巾擦干身體。

小秀才不提防他不打招呼就月兌衣服,羞紅了臉忙轉過身去︰「你、你、你怎麼月兌衣服!」

「我不月兌衣服怎麼換衣服?都是男人,不用那麼害羞吧?」

小秀才依舊背著身︰「孔子曰非禮勿視!」

「你別是從來沒見過男人的身體吧?那我月兌褲子了哦。」

小秀才終于破功,紅著臉轉身跑出門去,還被門檻絆了一個趔趄。

薛寅松笑得很極開心,拿了換下的衣衫走到後院,先將割的鮮草選了些給兔子,余下的再切碎喂給雞鵝和豬吃。

小秀才抱著右爪站在一旁︰「薛大哥,這豬到冬天就能吃肉了?」

「不行,春豬養到冬天還差不多,這是秋豬,要等明年夏天才行,咱家今年可能殺不成豬,到時買點豬肉吃吧。」

小秀才又問︰「農家平時種地,閑時又干什麼?」

「和鄰居走動走動,看哪家辦個紅白喜事熱鬧熱鬧,農家的生活就是平淡點。」

裴人杰想了想建議道︰「以後我上午讀書,下午幫忙干活,有什麼需要做的就告訴我。」薛寅松看看他還未長開的身量搖頭︰「既然受雇于你,自然都是我來干活,你要讀書便去讀就是,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聖人道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我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既然來了這鄉下自然要好好體驗體驗民間疾苦,以後做官才知道如何愛惜百姓。」

薛寅松眉頭一挑︰「你真想做官?」

「那是當然,做官才是讀書人唯一的出路。」裴人杰頗有些驕傲的答道︰「我去年考章火候已夠,只管放手去考,秦川城象我這般歲數的秀才可不多的。」

做官可不好,離了農村這一畝三分地見見外面的花花世界怎麼還能吃定他?薛寅松立刻產生了將這未來的優秀棟梁扼殺在搖籃里的想法,于是打擊他道︰「你沒听過小時了了,大必未佳?你以前讀書厲害,並不代表你以後也很厲害啊?」

小秀才頓時氣得紅了臉︰「我老師乃是長明年間的進士,他教過的學生千千萬,如今還有人在朝廷里做官,你一個鄉下……村夫,怎敢辱沒讀書人的斯文!」

薛寅松笑起來,故做輕松︰「你急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既然你對自己有把握就好好讀書就是,管旁人怎麼說干嘛!」

裴人杰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氣得一拂袖子轉身欲走。

薛寅松站好笑,看吧,這性子這麼直又不會變通,還想去當官?你以為官場是人人都混得開的?還是老老實實跟我呆在鄉下種田吧!

長輝立刻站到裴人杰的一邊︰「爹,你教我認字吧!」小秀才這才來了點精神︰「我前天剛買了一刀糙紙,正是要教你認字寫字,以後你上午跟著爹爹讀書習字,下午才可以玩耍,明白了不?」

「恩,我要跟著爹爹讀書寫字,以後也考狀元當大官!」

「哈哈,好志氣,小心那邊有水……」

薛寅松喂好牲口,看看天要放晴便想著把剛換的濕衣服洗了,他就兩身換著穿,若是不緊著點洗好晾干就得光著跑了。

先去石堿塊上刮了些堿面化在水里,把衣服浸進去仔細揉搓,因為堿面放得少,搓了好一會才出污水,這才倒掉換了一盆清水。堿面有些滑手,得要仔細清好幾次才行,薛寅松打了一桶清水倒在盆里,饒是8月末的天氣也覺得井水冰涼。

這身衣服是發大水逃出來的時候穿的,想起失散的老爹心里一緊,等他以後有錢了一定要返鄉去找找,這老頭雖然貪吃偷懶對他卻還是不錯的。

小秀才進屋看了會書,準備拉長輝出門轉轉。剛一開門,只覺得腳下一滑,忙以手撐地防止摔著。他倒記得護著右手,結果左手沒撐住,直挺挺的摔了個仰八叉不說,還把左手腕給扭岔了氣。

裴長輝急忙扶他,卻力氣太小,急得扯開嗓子吼︰「薛叔叔快來!我爹摔了!」

薛寅松聞聲過來扶起人,只見一地的中藥渣,頓時明白︰「媽的!那個缺德的倒在我家門口!」

小秀才舉起左爪,疼得眼淚汪汪︰「摔死我了!」

薛寅松扶他進屋來坐好︰「鄉下人迷信,據說踩著藥渣的人可以把病氣帶走,生病的人就好得快。」

「真缺德!」

薛寅松黑著臉檢查了一遍,確定小秀才沒事,便去灶間取了些白酒給他揉了手腕,站起來準備出門。

小秀才拉住他︰「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當然是理論,不就是看我們是新搬來的麼,所以故意倒在我家門口。」

小秀才勸道︰「人家也是治病心切,就不要計較了,鄰里鄰居的紅臉不好,再說大家都在一個村里住,抬頭不見低頭也要見呢。」

薛寅松冷笑道︰「倒藥渣歷來都是倒在村口的大路上,這都倒在我家門口了明顯就是來找茬的,若是不去理論,倒顯得我們怕了他。」

小秀才還要再勸,薛寅松徑直推開門走了,熬藥的人家必定飄著藥味,尋著味就能去。

小秀才一向不愛惹事,對于剛才沒攔住家僕很是不安,等了一會見薛寅松還不回來,心里漸漸有些擔心,拿話問長輝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尋尋薛叔叔?才搬到此處幾天就和鄰居紅臉,總是不太好吧?」

長輝還未回答,只听外面大門被敲得 當作響,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喊道︰「秀才!秀才!快去里正家,你家薛小子惹事了!」

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小秀才按住跳個不停的右眼皮,趕緊穿上鞋往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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