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爹搖頭︰「我哪知道,門裝好了就來灶房幫忙吧。冬天手腳慢了吃不上熱飯。」
薛寅松看看灰暗的天空︰「我總覺得要下雪了,雖然咱家沒什麼閑錢,好歹去縣里轉轉買點什麼年貨吧?」
「過年嘛,窮人有窮人的過法,富人有富人的過法,不要太在意了。」薛父說著︰「老虎啊,兩畝地要好好侍弄侍弄,也是能養活你們三個人的。爹嘛以後跟小寡婦賣酒去,也給你們省點開銷。」
薛寅松沒說話,好半晌才道︰「爹,你就放心吧,我會讓你享上清福的。」老爹笑眯眯的答道︰「好啊,就看你能怎麼折騰了。」
薛寅松沒說話,自顧自剝著白菜梆子,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下午秀才主動貢獻出二兩多銀子,說是給他置辦年貨。薛寅松接了錢,苦想如何憑這幾兩銀子過個舒心年。
過年嘛,無非就是置辦新衣裳、腌肉灌腸、家里大掃除、大年三十再包頓餃子,他和薛父以前算是鰥夫拖個小崽兒,從來不太注重過節,最多就是打壺好酒再買只鹵雞爺兒倆便湊合了。
新衣裳暫時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家里有地、地里有菜、圈里還有雞兔鴨,吃食倒也不愁,就是得去買點米和麥粉,還得去買塊豬肉腌上意思意思,魚嘛上次撈的幾十條魚除開賣掉的,還剩了5條小的,也算能應個景。
想到這里薛寅松稍微舒了口氣,灌腸就別做肉餡的,用血豆腐和米做也不錯,兔子有多的,皮好好的硝出來也能換幾個錢,河溝的拖網算著日子也能收了,希望能有大豐收。
所以,事情真的很多啊,還得要開個家庭討論會,薛寅松想著,叫長輝去召集人去堂屋。
很快四個人聚集在堂屋,老爹手里還捏著把干草︰「老虎啊,你這又是干什麼?」
薛寅松一臉興奮︰「計劃過年啊,家庭分工,來,秀才,你找張廢紙當記錄,咱們一條一條的討論。首先我要說的是,咱家搞的是民主制,有問題提問題,不同意的就表態,大家有商量辦事也效率。」
小秀才果然去找了糙紙並筆墨,規矩立在一旁等吩咐。薛寅松道︰「這過年家家都要置辦年貨,咱家今年雖然虧欠點,但好歹東西都是齊的,也不差什麼。當然銀錢也不多,所以新衣裳什麼的,單給長輝做一身,你們看怎麼樣?」
老爹當然說好,小秀才也同意,他也知道最近家里有些吃緊,地里的菜剛能吃,可米糧他們家還沒開始種,都只能從外面買,那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第二條嘛,過年總是要置辦些肉菜,大部分的人都是要腌肉燻肉的,咱家嘛,肉就象征性的腌一塊得了,前些時候不是還有5條大魚麼?我看風魚也不錯,也算是年貨,兔子倒有多的,要不腌兩只兔子?」
薛父點頭︰「豬肉兔肉都是肉,兔子也不錯,兩只兔子嘛,一只風干做椒香燻兔,一只宰了就過年紅燒著吃,兔皮硝出來可以給長輝和秀才縫在背上,他倆身子骨單薄,一件小薄棉襖怕擋不住山上的寒氣。余下的幾只兔子我看還是賣掉的好,趁過年價格高換點錢,手里也寬裕寬裕。」
小秀才當然說好,連帶長輝半懂不懂的也听懂了紅燒兩字,忙也拍著小手說好。
「爹,你看這豬還要養多久?」
老爹皺眉想了一會道︰「本來該是過年殺,但是一來這豬養的晚了,現在還沒出太多的肉,殺出來恐怕也瘦;二來這過年的家家戶戶都殺豬,豬肉反而便宜,咱家干脆就留著開春殺,開春是下豬仔的季節,那時青黃不接豬肉稀缺,說不定能賣上個好價錢。」
另外兩人也紛紛叫好,只有長輝撇著嘴。薛老爹笑眯眯的模模長輝的腦袋道︰「乖兒啊,你不是喜歡吃魚麼?那幾條大魚都留著蒸給你吃,好不?」長輝這才高興起來,嘿嘿的笑著拍巴掌。
薛寅松點頭附和︰「這頭豬就算咱家的活錢莊了,把這錢存著等開春來取,正好可以度過青黃不接的三月間。」薛老爹也點頭︰「農家人最難熬的就是三月,地里沒東西,過個年又把錢都用了,開春三月最是難啊。」
薛寅松又道︰「按說腌了肉也該灌點腸,咱們今年換種新鮮吃法,用血豆腐和糯米來灌,你們看如何?」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起搖頭拒絕︰「老虎,你最好別創新了。」「阿壩,你做的東西不好吃。」「那個,薛大哥……你別……」
薛寅松保證道︰「我曾經吃過,真的還不錯,把豬血和糯米一起灌,里面加鹽和大料,我們今年做幾節,如何?我不動手,爹來做。」
三人又互相看看,只有長輝還搖手︰「阿壩啊,我不要再吃你做的菜了,我晚上有時做噩夢,就夢到白菜梆子炒大醬啊。」小秀才很不給臉的噗嗤笑出來,薛寅松氣得一把撈過兒子使勁箍著唬臉道︰「死崽子,再說一句過年不給肉吃了!」長輝只好撇著嘴保留意見。
老爹想了想一錘定音︰「就按老虎說的試試,我來模索著做,肉腸家家都做沒什麼新意,若是這血腸做的好,那咱家的拜年禮品也有啦,每家給幾節嘗個新鮮也是好事。」
這幾個事討論完,就只剩下了分工問題,薛寅松道︰「咱家人手不多,這樣分配︰秀才和長輝負責打掃前院三間房,家里的家具大門窗欞都要仔細抹干淨,地上也要掃干淨,包括旮旯角,然後去村頭買點香燭紙錢。」
小秀才忙提筆記了,保證能做到。
「老爹嘛,你的灶房手藝好,這過年的腌肉灌腸就歸你做了,還得燒一桌的過年菜出來,米面都由你去買。那個什麼椒香燻兔我听也沒听過,也都你自己搞定,若是殺了兔子,兔皮也得由你硝出來用。」
老爹連連點頭,拍著胸脯說沒問題,而且還建議道︰「南方人過年愛燻肉,肯定需要大量的松柏枝,老虎咱們明天一早上山砍些回來,存夠一車就拉到縣城去賣。這松柏枝可只有這山上才有,應該能賣個價錢。」
「好!這主意不錯,明天一早就上山,我知道有個山窩有好些松柏樹,去晚了怕被別家采了去。」薛寅松說著開始想自己的任務︰「我嘛,要收拖網,把能賣的賣了,不能賣的便留著自家吃。地里的菜也歸我收,就這幾天趕著收了堆在小屋里,多的做些醬菜咸菜開春吃。再者我還要趁這幾天上山腰轉轉,多準備些柴火,否則大雪封山再要砍柴就難了。爹晚上也烤個火盆子,咱倆就燒柴好了,這大冬天的也冷的很,我昨晚就凍得不行,你還和我搶被子。」薛寅松說著說著就控訴起來。
薛老爹一鼓眼楮︰「你晚上不也搶被子麼!我昨天醒了半個身子都在外面,這大冬天的要冷死人。」
薛寅松只得嘆口氣道︰「這陳家村不好,盤炕麼又熱了點,沒炕麼又冷了點,真是要命。」
薛老爹也點點頭,還是他們北方舒服啊,大冬天的燒個暖炕,坐在上面炒兩小菜滋溜滋溜再喝個小酒,哎呀,娘哎!不要太享受哦!
小秀才突然期期艾艾的說道︰「薛大哥,其實我和長輝燒個碳盆子也挺浪費的,不如、不如你和薛伯伯將床搬到我屋來,我們、我們……用一個炭盆,好歹大家也都暖和。」
薛老爹和兒子對望了一眼,然後拒絕道︰「這說到天下也沒有這個禮,我兒子是你的賣身奴才,我算是跟著混飯吃,說起來你是主人,咱們是下人,如今你願意和我們同吃同住,我和老虎已經不勝感激,如何敢再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來。」
「不不,」小秀才慌忙擺手道︰「薛伯伯千萬別這樣說,我和長輝流落到此間,從沒想過什麼主人下人之別,薛大哥人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總是第一個想著給我和長輝。如今家里條件苦難些,但是也不能讓你們病了,如此便這樣說定了,薛大哥你晚點便去搬床吧。」
薛寅松這才答道︰「如此便多謝裴公子抬愛了。」每次薛大哥恭恭敬敬的稱他裴公子,就是代表他生氣了,小秀才有些不解的瞄過去,莫非他又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