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 論脫藉

作者 ︰ 夜雨穿林箭

兩人往前走了百十米,只見薛老爹正站在田坎邊和一個白發的老婦說話。

白發老婦一見秀才,忙走上田坎來道萬福︰「東家。」小秀才一愣,忙欠身還禮,又覺得不自在,便拉拉薛寅松想走。

薛老爹有些自豪的指著麥田道︰「看看,多好的麥子啊,今年肯定能大豐收。」

老婦也頜首︰「多虧,如今家里不僅種上了麥子,夏天還能趕著種一季水稻,今年肯定能大豐收。」

薛寅松笑答道︰「這是大家的功勞,沒有你們的辛苦勞動施肥翻土,麥子哪能長得那麼好,你看看,你們比我家的晚種二十天,看長勢幾乎差不多哩!」

花花轎子人抬人,老婦果然笑得皺紋也舒展開來︰「都是東家的地好,都是東家的功勞。」

接受了幾時去家家坐坐的邀請,薛寅松率先告辭,拉著秀才往村外小河走,這次他走在前面,一路有凹坑石塊都會提醒著後面仔細。

村外不遠就是小河,這河也不知道哪里匯聚的一股水,一年四季不枯不凍,清澈見底還有小魚蝦。

時值下午,河邊也沒有人洗衣,兩個人在河灘上找了塊干淨石頭坐下來。

薛寅松也不說話,只听四下里河水嘩啦啦的流,偶爾幾聲鳥鳴劃過,幸好開春氣候暖和,這河風拂面也不覺得冷。

片刻,小秀才開口︰「我這次應試撞見舊時的同窗,乾二少讓人帶話,說是打點過考官,務必叫我落榜。」

薛寅松笑起來︰「這麼點小事,難得你耿耿于懷在心,也不怕氣壞自己。」

小秀才拉扯著衣擺,力道大得幾乎要扯破衣衫︰「這怎麼叫小事,兩年才有一次,這次若是考不上,那不是得等兩年後?」

薛寅松替他松開手指,拽在自己懷里勸解道︰「好啦,別氣了,人家怎麼做,是他的自由,今年考不上,後年再考就是。」

「花了那麼多銀錢,怎麼能考不上。」小秀才憤憤不平,「我那麼努力,家里又好不容易湊出些路費,要是考不上,我、我……。」

薛寅松拍拍他的手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考試這種事就更難講了,就算沒有何家,萬一考官不喜歡你的行文風格,也很有可能不錄取你啊。」

小秀才一愣︰「老師說我文筆已到火候。」

「非也,非也,」薛寅松學著酸腐口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萬一你的文章正好刺痛考官,他一樣不讓你過,所以說多想無益,就當這次你考不上吧,回家好好努力,後年再考,放心,後年一定會有足夠的路費。」

小秀才低頭︰「薛大哥,我總是給你添亂。」

薛寅松笑笑,模著他額邊長出來的新發柔聲道︰「只要人沒事,怎麼都好。」

小秀才想想,便俯身趴在他的大腿上,靜靜的歪著。

好一會又抬頭眼巴巴的望向薛寅松︰「真的沒關系?你會不會覺得其實我本來就考不上,所以根本就沒指望我?」

薛寅松哭笑不得︰「想多了。」說著慢慢模著他的頭,好一會才道︰「別氣了,咱們明年再考吧,他總不能為了你,年年都去行賄考官吧,再說了,萬一他只是一句玩笑話呢,你自己倒氣了大半天,多不合算。」

小秀才嘟著嘴,好半天才道︰「五兩銀哎,五兩銀哎。」

「原來是財迷。」薛寅松哈哈大笑。

秀才氣鼓鼓的看著他︰「難道你不生氣麼?跑一趟花那麼多錢,還沒撈著好。早知道就不去了,那幾兩銀子還可以做點別的事。」

薛寅松挺認真的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怎麼都能賺著錢。人生苦短,一睜眼一閉眼,就怕人沒了錢還在。」小秀才想想笑了,恩了一聲伏在他腿上看水流。

「唉,薛小子。」

薛寅松背一挺,按住秀才回頭看︰「原來是張媽媽,真是巧。」

張媒婆提著籃髒衣服走過來︰「這不是秀才麼?這是怎麼了?暈倒?」

薛寅松很是自然的答道︰「他剛才踩滑腳,倒下去磕了背,我正在給他揉呢。」

秀才忙連連哼哼︰「痛啊,痛啊,你快點揉。」

張媒婆忙道︰「要去請大夫不?」

薛寅松笑著︰「不勞費心,我給他揉揉,回家躺躺就好。」

張媒婆忙道︰「是,是,這開春雨多路滑,可要小心些。薛小子,我有件大喜事跟你說。」

薛寅松一愣,只覺得頭痛頓時襲來︰「何……喜之有?」

「本村村南陳大富家有個待字閨中的丫頭,就是年紀比你大點,不過人家說女大三抱金磚麼,女人大三歲體貼溫柔。再說那丫頭張得也不差,手又巧,女紅廚藝都是一等一的好……」

秀才听得耳朵豎起來,也忘了裝背痛︰「什麼?什麼?」

薛寅松皺眉︰「我可是奴藉。」

張媒婆掩著嘴巴笑︰「人家都知道,陳大富說了,只要你願意做上門女婿,就出錢給你月兌籍,不僅把大丫頭許配給你,還不要聘禮彩頭,連媒錢都是他們出。」

小秀才倏一聲跳起來︰「月兌籍?不行,我家統共就那麼一個奴才,月兌籍了誰來做農活?」

薛寅松趕緊使眼色,小秀才正想問你眼楮抽經了?張媒婆一愣︰「哎喲,秀才大人不是背痛麼?」

小秀才忙跟抽了筋一樣歪下去伏在薛寅松的腿上哼哼︰「你個死奴才,快給揉揉,疼死了!」說著還悄悄擰了把大腿。

薛寅松忍痛憋著笑問︰「陳大富?沒听過,本村的?」

張媒婆忙道︰「是,這事剛跟我說,雖然還沒定下來,但是看陳大富的意思,只怕就要你哩,就這兩天就能有消息,所以我趕著提前來恭喜你啊。」

薛寅松心道你分明是來洗衣的,嘴里卻笑道︰「多謝張媽媽。」

小秀才不依︰「怎麼我家的就好?連我家的奴才都比別人好?還要上趕著來拿錢贖身。」

張媒婆笑著︰「好還不好?秀才別怕,包在老身身上,不是我打包票,你只要看上的姑娘,我都能給你說動。」

小秀才忙道︰「他們都沒有考慮別人啊?」

「你這孩子咋這麼傻呢!」張媒婆笑道︰「這樣的好事都打破頭爭呢,你還不想要?那陳大富也算是我們陳家村的大戶,有好田三畝,家里只有兩個女兒,以後妹妹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薛小子雖然是上門,但那家財不都是歸你?過兩三年大丫頭再生倆孩子,嘖嘖,多美的事啊!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

薛寅松咕隆道︰「怎的又上門,這陳家村的女人怎麼那麼多。」張媒婆笑道︰「丫頭多不好?便宜你這些外來的小子了,要往年丫頭們不多的,村里都是光棍呢,都得花大價錢從山那邊買媳婦來。」

小秀才又偷偷捏了一把大腿,薛寅松忙道︰「秀才大人,要不我背你回去吧,要疼得厲害,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小秀才忙道︰「快,快,請大夫,請大夫。」

薛寅松忙歉意的站起來,背了小秀才往家里去。走得遠了,小秀才回頭看看沒人,又捏了一把手臂︰「還敢月兌籍呢,就不給你月兌。」

薛寅松笑道︰「你還是早早給我月兌了吧,你不月兌早晚有人惦記著,要是下次有個意外,你把我輸出去怎麼辦?」

小秀才奇道︰「我怎會把你輸出去?」

「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一哪天你打賭沒賭贏把我輸了怎麼辦。早月兌了不是就沒人惦記了麼。」

「怎麼沒有人惦記了?」秀才嚷嚷,一不小心聲音提高了,忙又壓低︰「這不正是有人惦記麼?」

「這個我會自己回絕掉,」薛寅松把他往上顛了顛背好繼續走︰「不就是看我會種早麥麼,這主意轉得真快,嘿。」

小秀才不是很明白,薛寅松又解釋︰「我和租客都簽了協議,不允許泄露我們的早麥秘密,如果別的人想要知道秘密,只能打主意到我和我爹頭上,而拉攏的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聯姻,你看我爹已經成親了,總不能給他許個小妾吧?能拉的當然只有我,再說我長得也還不錯麼。」

小秀才點點頭,興奮的摟著他的脖子道︰「看來你還是個搶手的寶啊。」

「那是,」薛寅松一挑眉毛︰「還不趕緊的給我把奴藉月兌了,不然以後我跑了。」

小秀才嘁了一聲︰「你能跑哪里去?」

「往別的地方跑,真跑出去了,誰知道我是奴藉?我臉上又沒有刺字。」薛寅松得意的說道︰「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恩恩恩,你跑吧,」小秀才突然拉下臉來︰「你現在就可以走,今晚別回來,你要晚上再模上床,就打斷你的狗腿。」

薛寅松︰「……」

薛寅松︰「你想另尋新歡?哼,絕對不給你機會!」

小秀才︰「……」

小秀才︰「要不這樣,如果這次我中了舉人,就給你月兌藉。」

薛寅松哼了一聲︰「要是你沒考上呢?」

小秀才笑道︰「那你快保佑我考上吧。」

「哎,幾時才能農奴翻身把歌唱啊。」

小秀才懶懶的伏在他背後答道︰「那得主人心情好才行,可是主人現在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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