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正仔細打量著石頭,听了這話猛地抬起頭︰「藍蘊天心石?你剛剛不是說那是卉妍娘娘……」
「正是,天心石乃蒼茫深處天地成形時遺在人間的生機之源,威能莫測,使用得當有造化之功。我本還奇怪,這奇石為何會出在蒼茫外山,現在想來竟是應你而生的。」
陳方的情緒低下去,撫著紫色長袍,苦澀地笑了︰「想我巴巴地前去奪寶,還以為可以救得她一命,卻不想原來是上天借了我的手要將這寶物送與你的……」
他突然低低呢喃,自言自語道︰「阿離,終還是我無能,這一遭救不了你,你別怨我好嗎?」。聲音低微到幾乎听不清楚。
月露注意到他的臉色更顯蒼白疲累,隱約中透著股無奈的淒楚。初一見面,他給月露的感覺是灑月兌神俊的,忽然這樣頹廢卻讓月露也不由得苦從心中來。有一種人,天生的引人注意,他哭你便也想哭,他笑你便也想笑,這是生就的魅力。她想不到連陳方這樣灑月兌的人的也會被情困得如此之深。
月露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把石頭遞給他︰「這顆石我又用不著,你快拿去救她吧。何況這是你幸苦得來的,給我做什麼?」
陳方收了收表情,淡淡地道︰「既然給你,自然就有我的道理,更何況……她已經魂飛魄散了,雖然身子尚存,可沒了魂魄要身子又有何用?便是這天心石再莫測,也不能憑空造個魂魄。即便造出一個,她又還是她嗎?」。
月露一頓,有些無言,忽又想到︰「卉妍娘娘不是用天心石造了嬌蘭,蘊出生命來嗎?你也可以……」
「兩者不可同日而語,」陳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若果如此簡單倒也好了,更何況我只是凡人,哪來神人的大能。丫頭,上天借我手為你送天心石,便結了一個因,它日後你定會還我一個果的。我先于你說清楚,也免得到時你懵懂不知為何。」
月露怔住︰「因果報應?可這石頭給我又有什麼用?」
「丫頭你真不識貨,也不知你這靈智都開到哪里去了。嬌蘭到你這一代已經天賦不足,這顆石頭正好補了缺陷,否則只怕你擬形都是難的,更遑論要化形修成真身,你就沒注意過嗎?」。
陳方伸指虛彈她的腦袋,竟真讓她生出悶痛的感覺,可她也顧不得注意這個了︰「你是說,有了這個,我就可以修出真正的人身了?」
月露心里五味陳雜,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激動,有一種莫名的滋味漫上心頭,讓她感覺眼角酸酸的。媽媽、爸爸、軒,我是不是離你們又近了,我是不是可以很快回家了?有了人身,我就可以游歷外界,想辦法找到回家的路,你們知道了也一定會替我高興的,對嗎?
「不過雖可以修出真身,但你本質還是那株嬌蘭花。」陳方看出她的激動,搖了搖頭,有些不太理解她的興奮。
月露白了他一眼,拉著虛幻出來的衣角在空中輕盈地轉了一圈。高興了一會兒才想起一件事,怒瞪著他,揚著拳頭揮了揮︰「哼,剛見面你就困住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憑什麼左一個丫頭右一個丫頭地叫我,我又不是小姑娘,還讓我叫你叔叔,看樣子你才比我大幾歲啊。」
陳方听聞反而舒朗地笑了︰「這才是你的性格吧,丫頭,還是這樣開開心心,心無介懷的樣子好些。我看你蘭身只抽了兩片葉子,花苞亦是新女敕,想必絕沒有50年光景吧!既如此,我便痴長了你少說600年有余,如何叫不得你丫頭?」
月露抽抽嘴角,實在是受到了嚴重打擊。好不容易在異世界見到了第一個人,而且這人還是一個帥得天怨人怒、態度和藹可親讓人心生好感的超級帥哥,哪曾想這個帥哥竟然已經是個老妖怪型的老男人了,真真是……
陳方看得有趣,伸指又彈了彈她的小腦袋,從容地站起身來,風吹起他紫色的袍子,吹散他黑亮的長發,笑容清朗,姿容瀟灑。他抬頭看了看北方,挑眉一笑︰「好凶的氣息,我好像沒有惹到它們吧。」
月露奇怪地朝北方瞅了瞅,遠處兩個氣勢洶洶的銀色光團飛速向這邊趕來,轉眼到了近前。還沒等她打上如呼,銀霧爹的鹿角上光華一閃,一道凌厲的銀線凶狠地劃破空間射了過來。陳方卻腳尖一點,月兌離了重力一般閃到一邊,銀線擦過他剛剛站立的位置 一聲穿透地面,翻起一地草皮。銀霧爹娘趁勢躍到月露身邊,一左一右護著,看著她安然無恙後,憤怒的大眼才看向陳方。要不是遠遠感覺他沒有惡意,方才那一擊就不會這樣簡單了。
陳方雙手負後,就那樣站在空中灑然地看著銀霧爹娘,一邊還欣然地點了點頭。他雖與這小丫頭初次相見,卻是一見如故,很有種自己女兒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就將心事表露出來,隱私事都告訴她知曉了。現在見到這對月華鹿如此著緊她,心里頗感欣慰。
月露嚇了一跳,連忙攔在銀霧爹娘身邊,急急地解釋︰「銀霧爹,你們別打啦,他不是壞人。」
銀霧爹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陳方,狠狠地瞪他一眼,鹿角散出一股無形的波動。月露知道這是它在召喚小銀霧,對它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自己,很感動也很擔憂。這夫妻倆會不會太善良了一點啊。
陳方看出她的心思,笑笑安慰她︰「不妨事,月華鹿天性謹慎不會輕信他人,會對你如此信任實在是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兒女了。」
遠處銀霧探頭探腦地貼著樹林走過來,戒備地看著陳方,那種謹慎的態度讓月露忍不住莞而。陳方笑道︰「方才我們說話時,這小東西就偷偷在遠處觀望,後來一溜地跑了,原來是去搬救兵了。」
他看了看周圍地形,略一思忖道︰「丫頭,天心石乃異寶,你用來修煉必會引起天地異象,招來禍事就壞了。我會給你布下靈陣,你在陣中安心修煉不要離開。」
月露想起那夜天心石出世時的異象和鋪天蓋地的強者,心里一寒,忙不迭地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問︰「你真的不用天心石救她嗎?我其實也可以不用它的。」
陳方灑然一笑,身上浮現一種逼天的傲氣︰「丫頭太小看我了,即使沒有天心石,我陳方便是上九重天闕,下地獄深淵也定會尋到救她之法,更何況這天心石救了她。你的心意我領了。」
月露眼里露出欽佩的神色,忽然很羨慕那個被他如此深愛的女人,她若活著該是多幸福啊。陳方閉上眼用靈覺探了一圈,大袖一揮,月露的草身連土一起被托起徑自往谷的西邊飛去,月露和銀霧一家也連忙跟上。
谷西小潭,是一道緩勢的小瀑布自山壁上落下行成的。經年累月,這里的潭水已經頗深,平日花孔雀就住在這小潭中,此時見有陌生人來,這小家伙好奇地吐著泡泡在水中跳來跳去。
陳方飄在潭上,手中拋出一個小小的木質圓環扔下水中,伸掌對準譚面。一股隱晦的波動傳說,潭中嘩嘩作響,竟從潭心升起一米見方的土地。幾塊黑色的石頭被他射在潭岸,布成奇異的陣,隨即他雙手翻動,似是掐出幾個印決來,潭水翻騰,從潭下忽地射出萬道綠光,那黑色的石頭平地而起,撞進綠光中。綠光瞬間溶化了石頭,化成霧狀的罩子籠罩在潭上。他又扔出一個透明色的小劍在土地上,打出幾道劍芒,小劍和罩子同時閃了閃消失了。
月露看得目瞪口呆,銀霧晃著腦袋沿小潭轉來轉去。陳方則閉目斂息,稍稍恢復了片刻,伸掌一引,將她的草身置在潭中土地上︰「丫頭,這潭子此後便只得你們幾個出入。我壓入陣中的劍名曰玄星,是天品寶物,有斂息之能,可擋住你修煉時的氣息。待日後你修出真身破陣後,亦可將它當做兵器護身。」看了看銀霧一家又道︰「這對月華鹿修為已到化形期,怕是不久後就能化形開智了。小鹿和那條小魚亦可通過你來借助天心石修煉。」
抬頭一看天色,扔給月露一個潤玉質的簪子︰「這里有些小玩意兒可助它們一臂之力。丫頭,你我今日得遇,更有緣結下因果,算是上天成的一樁美事,如不嫌棄便當我是親叔叔吧,日後若有什麼難處,直接尋我便是,只要于人問起紫衣陳方就行。那簪子你用靈覺一探便知其用。我尚有要事不能陪你,你我就此一別了。」說話間,他微微一笑,踏在虛空一步一步遠去,轉眼便只剩下個紫色背影。
月露實在沒料到這便宜叔叔這麼瀟灑,竟然說走就走,急忙追上去︰「紫衣叔叔,那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陳方的聲音遠遠地隨風傳來︰「有緣相見時自會相見,何必拘于一時,丫頭,保重。」
月露立在原地,看他神仙一樣消失在空中。又愣愣地看著天心石,想起前幾日自己的想法,忍不住苦笑。還道是哪個倒霉催的得了這寶貝,卻原來兜兜轉轉竟是她自己,實在是天意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