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比連山快了一步出門,卻還是比連山娘慢了一點。
她心里微微地驚訝,雖然修成人形後,因為不得其法而沒有進行過任何修煉,但是到底先天條件好些,身輕如燕,若是存了心思,尋常凡人應該根本不能在速度上贏過她才是,哪想到連山娘一個普通女子也有這樣好的身手。
出到門外的時候,連山娘和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正與荒牛相互僵持著,荒牛其實並不怎麼理他們,兀自左右打量,看到月露出來才輕輕地打了個響鼻,向她走去。
它一動,驚得擋在它面前的二人齊齊向後退了一步,連山娘的臉上神色驚疑不定。
背對著月露的那個身材魁梧的人也是奇怪︰「四娘,這個荒牛好生奇怪,和我上次見到的似乎有點不一樣。」
月露腳下幾步轉到他們面前,伸手撫住荒牛的大腦袋,歉意地向連山娘道;「大嬸兒別怕,這只荒牛是跟我一道來的,剛才怕它驚到里面,才沒有讓它進去。」
連山娘若有所思地看著荒牛︰「我看這只荒牛眼中靈光閃動,身上沒有半點野性,莫非是只靈獸?」
月露點點頭,將眼光轉向旁邊那人,不由倒抽一口氣。
這人身高約有一米八多,身材魁梧健碩,一條胳膊比她的大腿還要粗,但又不顯得胖,膚色比較黑,寬額濃眉,一雙眼楮尤如銅鈴一樣,除了沒有胡子,整個就是一小版的秀氣點的李逵,加之他的聲音如雷,就更象了。只是,怎麼說呢,她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總覺得這個小李逵有點娘了些,這種感覺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這人將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住荒牛,眼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挑釁神色,一看也是個不安分的主。不過荒牛卻理都懶得理他,對它來說,這個部落里除了那個神隨連蒼稍有些看頭外,其他人全是些可以隨便揉捏的泥團。
那人見荒牛不理他,才失望地轉過頭,正好和月露的眼神踫了個正著,一雙銅鈴眼瞬間睜得更大,喜上眉頭,根本沒顧及面前人的臉色,大掌就把她的雙手握住,一把摟進懷里︰「祖神在上,好漂亮的女娃啊,四娘,她是哪里來的?我怎麼沒見過?」
月露感覺身上一緊,眼前一暗,頓時懵了,怎麼也沒想到這人居然是這種反應,第一次見到人家姑娘竟然就直接把人家給摟上了?祖神在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她試圖掙扎一下,可惜這人力壯如牛,她的掙扎根本沒對他產生任何影響,反倒是她不小心踫到他的胸部,心里閃過「這人胸肌這麼發達」的念頭。
連山娘哭笑不得地看著兩個人,非但沒有阻攔,還調笑了兩句︰「你就見不得人家長得漂亮的,上次來的那個天女你把人家嚇跑了,這次怎麼還不改改這性子啊。」
月露臉都綠了,更加大力地掙扎,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松開她,然後眼尖地看到在門後躲躲藏藏不敢出來的連山,頓時想起了來這里的目的,眼一瞪,怒喝一聲︰「連山小子,把我的山鼠夾子還回來。」
連山噌一下子跳起來,像見了貓的老鼠一樣拼命往屋跑,然後听那人暴喝一聲「站住」,就僵在半路動也不敢動。
那人邁開大步咚咚地走到他跟前,一提溜把他拎到半空,喝斥著︰「下次再拿我的山鼠夾子,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頓,記住沒有?」說著,拳頭還示威地晃了晃。
連山嚇得聲音都變了︰「羅花姐姐,下次不敢了,不敢了。」說著,他的兩腳還拼命在半空踢騰,試圖挨著地。
月露剛剛被嚇了一通,還沒回過神兒來呢,就听見這一聲「羅花姐姐」的叫喚,只覺得晴天一聲霹靂,雷得她里外都焦了,倒噎了半天氣喘不過來。
羅花把連山拎在半空晃悠了半天,晃得他頭暈眼花才哼哼著放了下來,連山不敢耽誤,手忙腳亂地在懷里模出夾子,期期艾艾地捧著遞給她。
羅花手拿夾子,用鼻子再哼了他一聲,才轉過頭來對著連山娘說︰「四娘,那我這就回了,娘說等她把獸皮收拾好,就給你送過來。」
連山娘一直笑看著他們,並不阻攔,听她這麼說,忙應道︰「回去告訴你娘,別送了,回頭讓連山去拿就行。」
羅花憨憨地笑了一下,把眼楮轉向月露,頗為熱情地邀請著︰「這位小妹子,有時間就到我家來,我生得丑,我娘看見你肯定高興地。」
月露勉強點點頭,扯出個笑來,這才注意到為什麼剛剛會覺得她有些娘了。她雖然生得五大三粗,但皮膚卻很細致,眉毛雖濃厚卻頗有形狀,帶著穩重的溫和,眼楮雖象銅鈴,瞪起來嚇人,但眼角卻微微上挑,浮著些許並不扎眼的媚。粗一看,的確象是個粗魯的男人,但細細打量,就能發現某些女兒家的特質。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越看她越覺得她的臉部輪廓很柔和的諧調,這麼一通看下來,竟然再也不覺得她象個男人了,反而因為她的豪爽讓人好感大增。
把羅花送到門口,將刀掛回牆上,給荒牛收拾出來個休息的地方,連山娘拉著月露進了屋子,一邊瞪著連山去倒水,一邊微微地嘆惜了一聲︰「羅花也是個可憐孩子,她娘年輕的時候出落得那是人見人夸,又溫良賢惠,爭著娶她的人不知多少,可她就是看中羅花爹那個魯漢子,生個閨女不管長相還是性子都象她爹。這還算好,偏那一年她爹又在外面戰死,拋下娘兒倆個孤苦伶仃的,多虧族里人接濟,才活到現在。羅花生得又丑,性子又爭強好斗,一直找不到人嫁,把她娘急壞了。」
月露想想羅花那樣子,倒不覺得怎樣,其實會覺得她像男人完全取決于第一印象,要是看仔細了就沒有這種感覺了︰「我倒是沒覺得羅花姐姐丑,她只是沒有收拾打扮而已。要是能把身上多余的肉減下來,眉毛修一修,梳個漂亮的頭型,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動作不要那麼大大咧咧的,羅花姐姐也是個耐看的女孩子呢。」
連山娘訝然地望著她,才溫柔地笑了︰「你還是第一個沒覺得羅花丑的外人呢,要叫她听到了,保管更喜歡了。那孩子就是性子太不象女兒家了才會現在這樣呢。」
連山捧著水過來,听到她們的對話,頗有些不以為然,可是卻不敢說些什麼,哼哼著坐在一邊揉腦袋,心里還惦記著廣場上的五叔叔︰「娘,也不知道五叔叔覺醒成功了沒有,爹說他要是失敗了的話,就再不認他是連氏的人了。」
連山娘眉毛一凝,氣不打一處來︰「就你爹那個爛脾氣,他要是真敢這樣做,老娘我跟他勢不兩立。」
連山偷偷地笑,看得月露忍俊不禁,看起來神隨大人在家可不象在外面那樣威風啊。
隨後連山娘拉著月露問了會話,拉了拉家長,就起身處理家事去了,月露好奇,也跟著她東忙忙西忙忙,連山娘推辭不掉,就由著她去。連山卻趁此機會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直到太陽將落山,各家都開始起火做飯時,連蒼陰覺著臉回家了,連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邊大氣不敢出,看到她娘,也是哭喪著一張臉。
連山娘看這架勢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擔心地問道︰「老五呢?」
連蒼重重地哼了一聲,跟月露點了點頭,實在沒心情說話,連山只好接過話來︰「四叔說他出了寨子,不知到哪兒去了。」
連山娘更加擔心︰「這孩子,別不是……」
「他要是真那樣,死了也不是我連氏的人!」連蒼神色越發陰沉。
正說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月露探頭看去,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沉默無聲地走進了院子,隨著他的步伐,一種莫名的蒼涼的悲傷無聲地襲上她的心頭,讓她的心里也是一酸。
月露的心里微驚,這男子沒怎麼樣動作,情緒居然就能影響到她,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