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眼見那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甘澤的死氣之身中盜走寶鑰。心中縱然是有些駭然,但老魔卻連考慮都沒有,化身閃電當先破空而去。
甘澤已是怒極,東西到了他手中竟被人盜走了,更可恥的是他連那人是如何盜走的都不知道,這讓他如何吞得下這口氣?
陰氣再度炸開了鍋,翻騰滾涌著召示主人的怒火有多盛,所過之後盡收一切生氣,只留下片地枯萎的死寂。
其余人族強者蒼白著臉相互一望,終是一咬牙決定追上去,追還有一絲可能得到,不追就連那一絲可能都沒有了。
雲翻霧滾,天空上的各色光華化作數道流星飛速追去。
陳方搖頭嘆息,緩緩落下地面,巨鷹急急地迎了上來,不安地打量。
「沒事,小傷而已。」陳方拍拍它的腦袋,安慰道,隨後又看了看正在療傷的宗雷,發現只是輕度內傷,便放下了心。
天賦異稟。這小子現在的潛力雖然非凡,但于在風雨飄搖中過了千年的宗家而言,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轉念間,陳方便想到了宗氏一族的事事非非,他依在雷諾身上,靜心斂氣,但心思卻仍放在宗雷身上。
對當年的事,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但知道的卻正是其中不為人知的秘聞。宗氏一族的血脈雖不知是傳自哪位神氏,但一些知道底細的人都知道,宗氏的嫡系脈脈相傳的都是那位神氏的直系血脈,與當世其他千奇百怪繼承而來的已經很淡薄的神之血脈相比,其純度和威力絕不能同日而語,所以在當年,宗氏一門的輝煌讓世人都為之側目。
直到三千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事情的具體經過是怎樣的現在已無人可知,但陳方卻意外地得到過一點線索,當年的宗氏嫡系在修為達至天階之上領悟了一點神道法則之後,去了蒼茫深山,待回來後不過多久就一命歸西,此後宗氏的後代就一代比一代差,最終導致了滅門的悲劇。
所以最關鍵的是,那位宗氏祖宗到底在蒼茫深山中干了什麼?經歷過什麼?陳方也曾考慮過要將這事告知宗天破,可是思量許久終是壓下了這個心思,當年的事對現在的宗家來說太遙遠了,知道了又能怎樣?
「嗯?」
異樣的感覺從靈覺中傳來,陳方的臉色一變。雙目銳利地射向宗雷。
深遠沉凝的淡淡威嚴從宗雷身上傳出,那是種高高在上俯視人間大地的威嚴,讓陳方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醒來!」一掌拍去,陳方低低地喝道。
宗雷在掌風方起時就迅速地醒了過來,元氣微動,那掌風就被打散了,他疑惑地看向陳方。
陳方不說話,手指並攏把在他腕上,靈覺探了進去,然後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是見過宗雷兒時的情況的,這小子資質其實只能勉強說是上乘,而非現在這般絕佳,剛剛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些疑惑,但卻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改變資質雖難但也並非不可能,可現在看來,只怕並非如此了。
「小時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資質只是中上乘,但現在卻是絕佳天資,是你爹請大能賢者給你改的嗎?」。
欲將上乘資質改為絕佳,非大能賢者或是天階之修為方可。不過所花的代價就太過巨大了,最起碼不是宗家能負擔得起的。
他問得突兀,以至于宗雷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沉聲道︰「從未,那樣做的代價太大,有這種實力的話還不如給素素治病才是正經。」
「哦?」陳方沉吟了一下疑道︰「沒有的話,你的資質是怎麼變化的,你自己總應該有所察覺吧。」
資質?宗雷頓住了,最清楚自己變化的無疑是他自己,自幼資質平平能修到不落人後的境界全仗自己比別人更用心更辛苦,花的功夫是別人的數倍,可最近這段時間卻有了明顯的變化,修煉起來比以前要流暢許多,往往以前總會遇到的障礙到如今一次也沒有遇到過,從進入出竅期後就一路順風順水修到了巔峰,眼看突破到真神期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細算起來,應該是從沼澤尋到天靈芝回度國之後那次修煉開始的,那一次,他「聆听」到了大地的脈動聲,突破了卡住很久的壁障……
陳方細問當時的細節,問到最後心越來越沉。
巨鷹和他相入很久,對他的情緒變化最敏感,此時不安地扇了扇翅膀。
「希望是我猜錯了。」陳方的眉宇間添了一抹愁色︰「但如果我猜對了的話……」
他抬頭細看著宗雷,嘆道︰「宗雷,若我所料不錯的話,應是你隱在血脈深處的神之血脈……覺醒了。」
神之血脈……覺醒了?
冰寒的風從山間刮過,經過一場大戰的天地靈氣的動蕩仍未平息,黎明後破曉的第一縷光芒照向大地。陡感一絲暖意的宗雷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終于站起身來。
「這樣嗎?」。宗雷的深沉黑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但語氣卻是平穩和緩的︰「那我就該更努力了,最少,也要讓爹娘、素素過得更好,讓宗家在這世上站得更穩。」
陳方抬頭看去,這高大的男子挺拔如一座山峰,眉宇間是堅定不移的信念,仿佛任何東西都不能讓他為之動搖。
「說的好,男人在世就該有所擔當,不愧是宗家的兒郎,天破兄生了個好兒子啊-」陳方拋開心緒,朗聲大笑︰「小子,你明白就好,這世上有很多事會讓人無奈,但我們卻也無需怕它,該怎樣活就怎樣活。」
他也從地上站起身,直視天空︰「我陳方活這一輩子,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地,做自己想做的,便是天地極障都不能阻我半分,所求之事再難又有何妨,總會讓我辦到的。小子。宗家的詛咒並不可怕,或許你祖輩辦不到的事,你就辦到了。」
宗雷笑了,點了點頭。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更何況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陳方召喚雷諾過來︰「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小子,當務之急你要先去趟瓊天南明閣,尋到天座和蓮回去才是。」
「前輩也要走了?」
陳方微微一笑︰「待我這邊事了,一定會回去的。你若是沒有尋到天座和蓮,只管在元上派那里留個信兒。等我回去給你解決。你也不要急,這東西並非尋不到,我找幾個老友多問問就是。」
大恩不言謝,宗雷默默地拜了一禮。
陳方點了點頭,縱上雷諾後背,雷諾朝天一聲脆鳴,寬大的雙翅一扇,卷起一地枯枝塵土。
宗雷目送他離開,卻在原地駐足良久。
神之血脈是宗家曾經的福,也是現在禍。自宗氏沒落後,身負神之血脈就是負擔,未覺醒的尚好說,雖然成就不大但總能活下來,而覺醒了的都是必死無疑,活得最長的一個也沒有活過百年,大多在三十幾歲之前就一命歸西。
宗雷出生後被斷定沒有繼承血脈,宗天破高興得手舞足蹈,之後素素病體纏綿許久最終被確定不是繼承血脈之因後宗天破這個大老爺兒們更是喜極而泣,深夜里飲了五壇酒,醉了一天一夜。
從當初繼承血脈為之驕傲到如今畏之如魔,這不得不說是天意難測。
神之血脈突然覺醒,我還能活多久?
破曉過後,太陽的光芒四射籠罩大地,寒意盡除,世間一片溫暖,宗雷回頭望了一眼綿綿不絕的蒼茫山,嘴角彎起一抹微笑。
就像前輩說的,男兒在世要活得有擔當,該怎樣活便怎樣活,最起碼我還有家,家人都在等我回去,為了他們,不管將來會如何,我都無所畏懼。
回去吧,把找到天座和蓮線索的消息告訴他們,素素一定會開心地跳起來吧。
想起總是可憐巴巴看著窗外飛來飛去的鳥兒們的小丫頭,宗雷的心中就是一片溫柔。埋藏在濃眉下的一雙黑眸子,是讓人心中安穩的堅定。
……
「呼、呼、呼……」
雙腿沉得如同綴了石頭,拼命地喘著粗氣也緩不過來疲勞的感覺,感應中清晰地看到那些人又追了上來,該死的是,太陽也升起了。
屏息寧神,全身都化做淡淡的黑影溶入到樹蔭中。
沙沙沙幾聲快速地斬破枝葉的響聲傳來,幾個人穩穩地停在了樹上,雙止凌厲地掃視四周。
「發現他了嗎?」。
問話的是一個面上看起來不過三十余歲的青年,一襲深灰色大袍,背上背了一個長長的皮質袋子,狹長的雙眼,挺秀的鼻子,看上去十分陰柔。
「六爺,他應該是在這里,可是現在……」
啪一聲脆響,回話的人被一巴掌扇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申吟。
收回細白右手的六爺半眯著眼楮,用眼角掃了掃噤若寒蟬的下屬,嘴角翹了翹,冷道︰「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難怪會被他逃了,和張文一樣的廢物。」
下屬幾人屏著氣動也不敢動,生怕這個喜怒無常的主一巴掌拍下來讓他們變成第二個地上那人。
六爺挑著眼角掃視了一下靜寂無聲的林子,又把眼楮半眯了起來,眾人頓感身上一涼,似乎被什麼東西從陰暗處盯上了一樣,身上都起了一層疙瘩。
化身為影的人心中一緊,知道他的厲害,更是連一絲氣息也不敢露出來。
片刻之後,六爺睜開眼楮,表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端詳來,只挑了挑嘴角︰「逃得倒是挺快,看來沙的本事果然見漲啊,難怪能破了師父的縛心咒呢。」
下屬幾人唯唯諾諾不敢應聲,六爺厭惡地看了幾人一眼︰「看什麼看,還不給我追?」
追?往哪兒追啊。幾人心中叫苦不迭,只得憑感覺挑了個方向繼續追去,臨走還不忘提上地上那個倒霉蛋。
六爺悠然自在地跟在他們身後,臨離去前突然冷冷地向某棵樹蔭那兒瞟了一眼,又回過頭去跟上幾人。
一個細小的物件在他回頭時不經意中落了下來,落在樹蔭不遠處。
(又是3千將近4百啊,可憐的宗雷能活多久呢?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