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其實是個氣場極大的女人,若非同系,估計初識之人完全沒有辦法想象這個在外可以揮斥方遒的女人可以整整一個月不出宿舍樓,任頭發雜亂痘痘狂長,每天抱著電腦醉生夢死。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主位之上,優雅地翻著菜單,即使在這樣一個滿是油腥味的校門口小飯館依然可以保持極佳的氣質和態度。
只是每次都帶給人不可思議的98,今天竟然還請來了褶褶星輝的洛神,他就這麼泰然自若地坐在包廂的一角。面前白瓷茶壺里一壺不知道什麼怪味道的劣質茶葉,卻被他自斟自飲地格外雍容典雅氣度非凡。
「喲,小洛麼!」或許是這幾天一環接著一環的事情太多,沉甸甸地壓著我心里難受。看到他,才讓我大舒一口氣,好像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四處找他的茬和他斗嘴一番,將他數落道無地自容,把所有不堪的情緒都砸到他身上,那麼,再大的事情就都會過去,再壞的心情也都會消失。
「喲,小哭哭麼!」他倒是習慣性的接了我不正經地調笑,拍拍自己身邊的椅子,隨即倒了另一杯茶水,「來,哥哥喂你喝眼淚。」是他又看出我糾結而掙扎的內心了麼,他又知道我那不爭氣的眼淚要從身體的某個地方決堤了麼。我忍住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緒,故作堅強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賭氣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用輕蔑地口氣不屑道︰「小洛子,快給大爺我奉茶!」
怎料98一個面巾紙團就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中眉心,她一副怒氣騰騰樣子地大聲吼道︰「給我坐好!別鬧騰我的貴客!」我暗恨洛神那高傲冷血的偽裝,孤僻清高的外衣,恨他的風生水起,恨他的石破天驚,一副資優生冷漠男的精致殼子,里面就是流氓,一專門喜歡欺負我這種弱女子的大流氓T______________T
迫于98童鞋的可倒泰山的氣勢,我吐吐舌頭朝洛神做了豬拱鼻的大鬼臉,轉過身伸過手臂就去挽阿然。才發現阿然僵在門口好久,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她用手扶住下把猛的向上一托,一副不可思議的搖搖頭,想想還是不能忘記平時的習慣恭敬,便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洛主席好!」洛神倒沒急著理會她,從容不迫地徑自端過我的水杯幫我倒滿了茶,才抬頭淡淡的望著阿然點了點頭。
看到阿然,自然而然,就會看到阿然身後的程子安。
我心里一下子就又沉了下去,手心突然有絲絲麻麻的感覺,想避過程子安,卻又舍不得自己看不見他,低下頭,卻又想去偷偷瞄著他。其實,他一直一直睡在我內心深處幽閉的禁忌之地,我不敢去觸及,可卻如若珍寶般小心翼翼的珍藏。如今,他自己,卻勇敢地走了出來,站在了我的面前,反倒讓我措手不及。
「我就說某只今天怎麼這麼囂張。」洛神不懷好意的瞥了我一眼,「程爺,你要好好管管你們家笑笑,這丫頭都快跑上天了。」說著,又伸手去倒茶,卻一個沒抓穩茶杯,燙了一手。我頓時哈哈哈地大笑起來︰「老天有眼啊,惡有惡報咯!」
程子安眉頭微微蹙起,微微揚起嘴角和洛神示意了一下,幫我拉開身後的椅子,將杯子里餐巾展開,攤在我的盤子下面。我習慣性的坐下,卻又想起了我好像和程子安分手的事實,一下子又彈起來,全屋子人訝異的看著我神經質的舉動,我一下子僵立在當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阿然無奈地撫著眉頭,98則投給我一個無藥可救的眼神。只有程子安神色平靜,可是,他骨子里濃濃的憂傷疼痛,從他平靜淡然的神色穿過他清秀修長的身體透出來,令我痛徹心肺。
冷場片刻,本來在我手邊淡然飲茶的洛神,毫不客氣地用力一扯把我拉回椅子上。而一直在走神的我被這一個突入而來的沖力搞地一陣踉蹌,差點頭就直接砸在了面前的盤子上。卻沒有料想到的疼痛,只是有淡淡的溫度,熟悉的柔軟,好聞的肥皂香,是程子安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是那個牽著我走過大半個青春到最後卻再也不屬于我的手。
一旁的洛神還高舉著原本放在我面的盤子,在空氣仿佛瞬間凝固的包廂里清脆地「咳咳」了兩聲。我急急忙忙地抬起了頭,就撞見了程子安那副澄澈的眼神,青草藍天般的笑顏,我好像又恢復到了從前,看到他就心跳,看到他就慌亂。瞬間我又低下了頭,可是,他剛剛把手伸過來是怕我撞著麼,我又抬起頭,輕聲道了一句「謝謝」。一說完,便又立刻低下了眼簾,只是雙手在桌子下面,把垂下的一次性桌布揉捏地千瘡百孔。
本來我剛在路上我威逼利誘三令五申要阿然一定一定要坐在我身邊,隔開程子安。怎料98竟然還請了豆哥和夏恆,這下好,程子安宿舍的四個大活寶算是齊齊上陣。而我最後的救命稻草阿然,在遇到那個她命中注定的青梅竹馬所謂的前男友夏恆之後,就完全是打了霜的茄子,一個人黑著臉坐在牆角,看夏恆樂呵呵地跟我和98打招呼,就獨獨丟下她像空氣一樣。我借機準備把阿然拉到身邊的時候,誰知那原本仿佛只和98調侃著的夏恆一下子變得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阿然摟了過去。只見得阿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也像小白兔一樣乖乖的就擇他邊上的位置坐定了,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人撇著嘴一臉委屈的用眼神控訴著阿然的重色輕友。
無奈坐下之後,我又突然想起了了身邊的洛神,便使了全力扯他的衣服,想把他拉到另一側幫我隔開程子安。怎料那洛神竟跟個木頭人一樣對我粗暴的拉扯不理不睬,還笑容滿面的問阿大和夏恆怎麼這個時候才來。我憤怒之極想最後運氣孤注一擲,那洛神竟一把拍掉了我搗鬼的小爪子,「不怕我和你家程子安斷背啊,扯什麼扯」。我的臉騰地一下變得滾燙,他竟然這麼明朗的揭露出我想把他丟在程子安身邊的邪惡念頭,一下子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順帶把那該死的洛神詛咒了一千遍。
程子安本來拉椅子的手頓了頓,卻並沒有讓開,依然堅定不移地坐在了我的身邊。我靠近他的那一側好像頓時變得滾燙,一時間抓起筷子,假裝自己有些事情做著,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怎料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的我,竟然無論如何折騰都使不出力來,掰不開那死死黏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耳畔「砰」的一聲,程子安將自己的筷子分開,無聲無息地將它們遞給了我,又接過我手里的筷子拿過去掰開,擺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