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六芒星陣法拔地而起,爆裂的土地上無數飛起的小怪物,長鞭席卷而去,大片大片本來被震得頭暈目眩的怪物頓時灰飛煙滅。一只落單的小怪物被長鞭困住,一個刀光閃過,怪物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消失在空氣里。一道七彩霓虹般的波浪從屏幕左側滾滾而來,緊隨其後的是長鞭大幅度的擺動,像是一張密集的網,毫無空隙所言。兩者相得益彰,以同樣震撼的速度席卷了整個屏幕,原本自由散漫四處亂竄的怪物們,頓時連個影子都沒有剩下。大幅度高強度的攻擊,讓系.統刷新都無能為力,即使一下子刷出大片猙獰的魔怪,在那些新生的怪物還未四散之時,已經死在這密不透風的猛烈攻擊之下。
攜手江湖的傳說。
神仙眷侶的神話。
安得天下和胭脂在我眼前配合無間,非人的攻擊力連這個對數據完全模糊的休閑玩家都由衷地感嘆。而習慣了在怪群中四處逃散苟且偷生的我,更是在面對這樣的強強聯合,旗鼓相當,比翼並肩佩服不已。丸子和團子有他們的默契,卻沒有如此威懾人心的殺傷力;果凍和千面即使跟上了攻擊,卻因為果凍時不時地用錯技能而烏龍百出……我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打法,每個人物角色即使用上了頂級的裝備都仍然有不可磨滅的缺憾,但是他們如此一唱一和,如此天衣無縫,可謂是攻守兼備滴水不漏。
暗紅色的氤氳光圈纏繞在他們周圍,像是把他們兩個與周遭的凡塵瑣事徹底隔開,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仿佛他們眼中,只剩下彼此。上天入地,若是失去了你,生無可戀。
心里酸酸澀澀的,可又不是像第一次見到他們攜手共肩時那種四肢百骸都被掐緊了無處呼吸的苦悶。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在受震撼于他們華麗技能精湛技巧之外,我,竟然突然有點想念祈恩。
這樣把人物技能運用到如身體本能一般行雲流水,將原本不可逾越的職業缺陷藏匿得無影無蹤……快!狠!準!即使再大規模,即使再大傷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等氣魄,這等威嚴,在我蹭著祈恩練級的這段日子里,已經受到過無數次來自心靈深處的洗禮。而相較于祈恩每每將所有怪物集中至一處絕不留任何一點零散丟隊的打法,安得天下和胭脂,似乎更為專精于各個擊滅,毫不留情,睚眥必較。
我會不自覺地想象著如果站在安得天邊的不是胭脂而是祈恩,當凌厲的長鞭變成清雅的玉骨琴。如果是祈恩,定是先從2點鐘方向的褐眼怪物開始。她最愛這樣長的稀奇古怪的家伙,雖說錦葵衣的裝扮下她是當之無愧的清麗佳人,可是外人絕對不會知道,她事實上的審美觀我是向來不能苟同的。
說來丸子好像也和我一樣,當我第一次跟著祈恩走進幫會大廳的時候,我就記得,丸子對著她大吼過︰「天!你的品位也太差了吧!」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當時說的是什麼,或許是那個時候她升級之後剛換的發簪吧。
突然間,我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樣……
為什麼,我會想象,站在安得天邊的是那個優雅出眾、風姿卓然的江湖女神祈恩呢?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象過我自己。
低頭看看,我前些日子新買的月白色袍子已經沾滿了泥沙,袖口處還有之前打斗時留下的斑斑血跡。最重要的是在下擺處,那日我被荊棘鳥夸張地大嘴巴生生咬掉了一大片布料,雖說這衣服層層疊疊,可是,這麼一看,我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慘不忍睹。
眼前的安得天下,還是那日在鏡離台遇到的模樣,明黃色龍紋長袍在怪群中亮麗而顯眼,可即使如此激烈的打斗,卻沒有絲毫褶皺的痕跡,更不要說那些污穢的斑點了。即使在一旁黑色勁裝的胭脂也是一樣,我似乎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個女孩子,她雖然是胭脂這樣嫵媚妖嬈的名字,穿著確是極其簡單,一身貼身而簡潔的黑色勁裝將她傲人的身材展露無遺。
其實丸子也曾好幾次讓我換上這套利于近攻的輕便衣物,可是我總覺得這衣服太過簡單,顏色又太過暗沉,百般嫌棄之後見到胭脂,才發現這件衣服,其實是可以穿的這麼干淨清爽,在英勇帥氣中透露著絲絲暗藏的性感。
程子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先有祈恩,後是胭脂,卻還不斷惦記著現實里那個我。
我該相信麼?相信我認識了這麼久的你。
可是自從有了游戲,真的,我覺得,現在的你,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讓我琢磨不透。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長鞭突然從眼前閃過,本來站在入口處百感交集的我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胭脂在空中連翻了好幾個跟頭,鞭尾朝我身旁的一個小怪掃了過去。即使未直接鞭策到那個迷失方向四處亂躥的小怪物,鞭子揮出的明黃色光澤直直劈向那怪物,瞬間,又是一個秒殺。
她好像終于看到了我,略感歉意地朝我微微點了一下頭,便轉身繼續投入緊鑼密鼓地戰斗之中。
安得天下顧及胭脂朝我這邊看了過來,他狂放肆意的面容中又釋出一絲略帶嘲弄的笑容。我一個沒站穩,腳底陡然生出的劇烈抖動就把我震倒在地。慌慌忙忙站起來,卻只見得他們手起刀落間凌厲的戰斗又離我遠了一些。
或許,游戲里的我們,就是這樣陌生人的關系吧。
從此不相識,從此不相認。
我自嘲地笑了笑,即使果凍和我詳詳細細的描述了那場讓我產生絲絲愧疚的幫戰,可此時此刻再見到這個熟悉的虛擬形象,我,一下子又清醒了。
游戲里的安得天下,根本不是我認識的程子安。
這個邪惡而惡劣的妖媚男,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溫柔似水的他!
只要,只要,只要我這麼想,只要我這麼認定,只要我不去相信,只要我把他們分開。
那所有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