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她們去了廚房,雲迪才從羅帳後轉出,躡手躡腳地出來,回了慈安院。三位哥哥不在,皓兒又小,這守靈的事兒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了。剛才因為不放心凌嫣,所以找借口走開了一會兒。
不過對于老夫人的死,他並不怎麼悲傷。因為老夫人生前並不喜歡他們母子,還經常明里暗示里地罵他母親是位病癆子,有損王爺的顏面。
更何況三年前,他在宮里無意中瞅見了一件事兒,讓他想想都覺著惡心……
所以雲迪雖然跪在老夫人的靈前,卻在想著別的事兒。
這丫頭,變化太快了,究竟是什麼原因呢?難道真如她自己所說,是失憶的緣故?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看到羅總管進來,心里一動,問道︰「羅叔,問你個事兒!」
「四少爺,想問什麼?」在一邊忙前忙後的羅總管,抽空兒回答道。
「就是一個月前,女乃女乃大壽那天,紫竹院凌嫣丫頭變臉的事兒!」
「那個啊,當時老奴不在場,事後才知道的。少爺怎麼想著問這個?」羅叔顯然有些奇怪。這個事情如今已經成了下人們爭論不休的話題之一,沒想到這四少爺也來了興趣。
「哦,你怎麼看的?」反正無聊,雲迪也就繼續追問道。
「嘿嘿,下人們都在猜測,說凌嫣姑娘一定是花仙子轉世,以前故意獻丑藏美,是為了體驗民生疾苦,測試民心善惡,現在露出真面目,只怕以前欺負過她的人都要倒霉了!」
羅總管自認為自己並沒有欺負過她,所以說起話來也底氣十足。
「噢!是這樣啊?」雲迪有些啞然失笑,又問道︰「還有的怎麼說?」
「丫鬟們倒不贊成這個說法,說這中間肯定有問題。說她現在的這張臉,肯定是易了容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勾引王爺,好得到王爺的寵信,提升為夫人。」
「呵呵,是麼?」雲迪又笑了。較之前一種說法,他倒更傾向于後面這一種。畢竟這種說法更符合現在的邏輯一些。听說父親曾經帶她和姐姐郊外放風箏,父親可從來不做這種小兒科的事情。難道真的是為了她而改變了?
想到這里,雲迪忽然覺得有些受傷。
可是他問過她,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那表情不像裝的。而且他也模過她的臉,那張臉也是真實的,有什麼易容術會這麼神奇呢?竟連手感都一樣。
以前在宮里天天應對那些貴人主子們,竟沒暇想自己的事兒。現在想來,這中間肯定有問題︰嫣兒一向老實,現在不但記憶全失,而且似乎還隱隱被人操控。
如果真是這樣,那嫣兒豈不是有危險?那幕後之人是誰?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隨著這個假設,那些匪夷所思的問題一個個的竄了出來,讓他有些心驚肉跳。
不行!一定要查出現真象,揪出幕後黑手,不能讓嫣兒受到任何傷害!
雲迪有些神經質地想著,手里的拳頭不知不覺地握緊了。
在宮里的日子呆久了,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見多了,再加上他名義上雖是太子殿下的伴讀,事實上還不就是皇帝手里的人質。
太子雖然待他不薄,但也只是籠絡他而已,並不見得有多少真摯情義。皇帝明顯喜歡福佑王,而他下面除了福佑王以外,還有兩個弟弟,十五歲的安懷王和十四歲的宣化王。
**更是水深。冷靜深沉的太後,月復黑狡詐的皇後,各懷鬼胎的妃嬪,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善類。
上次被柳淑妃拉著,有所暗示要把她的娘家佷女兒嫁給他,被他給婉拒了,從此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皇後呢,嫌他跟著太子,越來越放縱了,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要好好引導太子。
皇帝表面上雖然信任他們蕭家,又是封王又是賞賜,但實際上也害怕功高震主,手里握一張底牌總是要安心一些。
所以他在宮里的日子並不舒心。但是,他不想讓母親擔心,所以每次回府,總是報喜不報憂。他知道,好的消息會給母親帶來安逸的生活,至少大夫人在想著要利用他的時候,會盡可能地對母親好一些。
那樣一個善妒的女人,又有著將門的勢力,得罪她並不是件好事兒。
可憐的母親,可憐的嫣兒;同樣的善良,同樣的隱忍。同樣的需要他保護。呵,看來這輩子,要經商,或是要做江湖客的夢想,只怕不會那麼容易實現了!
雲迪有些悲哀。
哀樂依然淒淒愴愴地響著,滿屋子的花圈,還有來來去去忙著打點的下人們。
王府里失了一位老夫人,這位老夫人還是當今聖上的女乃娘,生前享盡榮華富貴,死後仍然哀榮,竟然使得聖上帶著太子,親自到靈前吊唁。
所以這老夫人的身後事,可馬虎不得,簡直是隆重到不能再隆重了。
「四哥,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身邊,忽然傳來猶顯稚女敕的孩童聲。
思緒被雲皓打斷,雲迪有些訕然,笑道︰「喲,是皓兒過來啦!這麼晚了,咋還不睡覺去!」
「四哥一個人守靈,難免寂寞。皓兒也是蕭家的兒郎,自然要為女乃女乃守靈的!」小家伙很懂事地說道。
「哦,是嗎?」。雲迪心想,還不就是你那老娘吩咐的。
「是啊,女乃女乃平時最疼我了!」雲皓的神情頓時暗了下來,眼里猶有淚光。看得出,小家伙跟老夫人的感情很深。
「是啊,女乃女乃對你真好!」雲迪有些艷羨的道。但凡做孫兒的,哪個不想有個疼愛自己的女乃女乃。雲迪雖已成年,或者對老夫人的感情淡漠,但並不代表他對這份情感就沒有期望。只是現在,期望也僅僅是期望了。
「四哥,你說,爹爹和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什麼時候能夠趕回來?」
「嗯——」雲迪沉吟著道︰「說不準,如今父親和二哥在鳳凰城,對抗北武的托拓大將,不一定能月兌開身呢!大哥和三哥,一個在江南水師清剿水盜,一個在南方邊境巡防,起碼也要五日後才能回到京城!」
整天在太子身邊行走,這些國事倒是耳濡目染了不少。
雲迪當然清楚,如果北武的戰事一直持續,那麼父親和二哥根本月兌不開身回京,畢竟邊境安全是第一要務。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得失之間,作為軍人,自是要以國家大事為重。
至于大哥,所要對付的是只是一些江湖幫派,江湖幫派之人最忌孝道和義氣,只要應對得到宜,是很有可能化干戈為玉帛的。
三哥呢,比他大一歲,卻是稟承了父親的軍人天賦,年紀輕輕,已是一方領將,智勇雙全,做事最是思慮周全。所以父親才能放心地把南邊的軍務交通給他。眼下南文正與東黎聯姻,倒不會明里有什麼動作。所以三哥應該也會趕回來吧。
如今三個哥哥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只有他自己,卻要留守在京城,應對皇宮里那些時地里的風起雲涌。
如果要說他的第一願望是經商或做江湖客,那麼第二願望就是從軍了,這總比如今在皇宮里如履薄冰的日子來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