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微姑娘尷尬的身份讓府里的丫鬟下人們很是鄙夷,但前有凌嫣保駕,後有青嫂護航,所以他們也只是在背後指指點點,面子上卻是對她關愛有加,照顧周到。由此,凌嫣也被滋養得日漸豐盈,光彩照人。
這期間,宮里頻頻傳來喜訊,嫣妃與太子殿下情深甚鄔;並深得陛下和皇後的喜愛。更令人振奮的是,據太醫診斷,嫣妃已身懷六甲,預計將在五月誕下麟兒。
听到這些,凌嫣只是微笑,心里卻是又欣慰又擔憂。欣慰的是姐姐在輕衣樓辛苦了那麼多年,現在總算有了好的歸宿;擔憂的是一旦日後被皇帝和太子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凌嫣甩甩頭,不敢再想下去,匆忙間取下牆上的瑤琴,囈囈呀呀地彈奏起來。
對于樂器,她並不熱衷,可是她不得不學。這年頭,大宅里的女人們要是不會點樂器什麼的,還真說不過去。所以她選擇了瑤琴,並廢寢忘食地認真學了幾個月,現在也算彈得像模像樣了。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轉眼已是第二年的春天。
經歷了這麼多的人人事事,凌嫣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渾渾噩噩的野蠻女了,尤其是現在的這種情況,更讓她變得成熟穩重,知性多了。
早春三月,乍曖還寒。
凌嫣裹著披風,探出一雙聰慧的大眼,雙手不停地揉搓著,嘴里呼呼地冒著熱氣,瞅瞅四下無人,便急匆匆地向角落里行去。
紫竹院曾在去年有過一次大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偏偏這個角落卻仍是斑駁破舊得厲害,平素也少有人打掃。
凌嫣猛一吸氣,縱身一躍,便已到達牆頭,而後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圍牆外就是尚武街北,步行三百米即是熱鬧的街市。凌嫣嬌俏的身影一閃,便已沒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她今天出府,是為著見一位重要的故人。本來她是想叫青嫂陪她一起去的,又怕引起大夫人的疑心,于是只得孤身前往。
左轉右轉了好幾圈,這才來到一所殘破不堪的廟門前。瞧見廟門上「靜安寺」三個大字,這才放心地往里面走去。
剛步入大堂,迎面便走來一位十二三歲的男童,著一襲灰色勁裝,背插雙劍,雙目炯炯有神,見著她就恭謹地抱拳行禮,「小姐,我家公子已候您多時了,這邊請!」說著右手微抬,做了個很漂亮的「請」的手勢。
凌嫣詫異,心卻撲撲亂跳。
說實話,她並不清楚今天要見的究竟是什麼人,她只是昨晚三更,從大夫人那里回來,在床頭發現了一封沒有具名的短信,信上叫她務必在今日辰時到靜安寺一敘,說是有關當年傾城宮慘案的真象……
「傾城宮慘案?」凌嫣當即被這幾個字震住了,一夜沒有合眼,天不亮就起了床,梳洗完畢後瞞過所有人,來了這靜安寺。
「你家公子是誰?」凌嫣想當然地問道。
男童神秘一笑,「小姐還是自己去問吧!」
凌嫣也懶得追問,跟在男童的後面,不多時便已來到寺里一座偏院的廂房。
男童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面對著她道︰「小的只能送到這里了,公子就在里面,小姐自己進去吧。」
「有勞了!」凌嫣福了一福,便也不再客氣,轉身禮貌地敲著房門。
「請進!」屋子里傳來很有磁性的男音。
門是虛掩著的,凌嫣稍微一推,就開了,然後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廂房很寬很大,布置卻極其簡陋,只有幾樣古樸的必備家具,但卻干淨整潔。
凌嫣一眼就瞧見屋子的正中,肅手站著一位身形修長的男子,他背對著她,以致凌嫣根本看不到他的臉。但不知怎麼的,凌嫣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強烈的感覺,一種非常熟悉又非常親切的感覺。
「你好。」凌嫣醞釀良久,只憋出了兩個字。
「你是嫣兒?」對方驀地轉過頭來,熱切地望著她。男子大概有二十來歲,眉目英俊,氣宇不凡。眉間隱隱有股煞氣,讓他看起來有些冷漠。
「嗯。」凌嫣不置可否地回答著,心里也在猜測對方的身份。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應該是友非敵吧,畢竟她現在的身份,知道的人也有限。
「我是你的皇兄,我叫楊聖熙。」男子微微一笑,作了自我介紹。
「聖熙皇兄?」凌嫣不禁訝然。
早听青嫂說起過,當年的那場大火,使美侖美奐的傾城宮,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而當晚夜宿于此的光和皇帝,仁惠皇後,太子殿下,以及所有的宮女太監侍衛,無一幸免。而當年只有一歲的長公主楊聖嫣,卻也由此不明不白的失蹤了。
新晉繼位的光昭帝,為先皇先後舉行了無比隆重的葬禮,並派出大批的人馬,全國找尋失蹤的長公主殿下,可惜一直音訊全無。
如果聖熙皇兄真的死了,那眼前這人是誰?
想到此,凌嫣不由得再次打量這位英俊的年輕人,他的眉毛眼楮,分明與自己的本貌有七分相似。難怪初一見面,就有那樣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啊。那年我才五歲,正是承歡父皇母後膝下撒嬌的年齡,可是他們為什麼那麼殘忍,那麼狠毒,要奪去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害得我們兄妹分離如此之久?」楊聖熙說得咬牙切齒,眼里閃過一抹狠厲的光芒。
凌嫣也覺黯然,不由想起了因為難產而死去的母親,還有那待她如珠如寶的父親,以及這一世里她那未曾謀面過的父皇母後,于是眼眶紅了又紅,哽咽道︰「皇兄,事已至此,您也不必傷心。只要咱們兄妹合力,一定能查明真象,告慰父皇母後的在天之靈!」
想必楊聖熙也很少流露出如此真實的一面,片刻之後就已恢復正常,他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塊瑣大的方形翠玉遞給她,並以無比鄭重地語氣說道︰「嫣兒,這翠玉你要拿好,它不但是咱們楊家祖傳的信物,更是東黎國皇室權威的象征。有了它,你便可以號令群臣。他日一旦有變,你便可以憑借這方翠玉,繼承皇位。」
「啊!」凌嫣大大的吃了一驚,本來伸出去的手也跟著縮了回來。
「怎麼?」楊聖熙詫異地望著她。
「皇兄,那你呢?」凌嫣直覺地問道。
楊聖熙自嘲地笑笑,笑得很淒涼,「東西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
「可是——」凌嫣根本想不出什麼更好的理由推月兌,一時竟是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楊聖熙又解釋道︰「我馬上要去趟南文,帶這麼貴重的東西上路,實在不方便。你既然呆在王府,就替我好好好保管它吧。」
凌嫣想了想,終于伸手接過這方沉重無比的翠玉。只見這玉晶瑩剔透,幽幽地閃著綠光,就連一向不懂玉的凌嫣也覺著這是玉中精品,真正地叫人愛不釋手。
「對了皇兄,你信上不是說你已經查到當年慘案的某些線索了嗎?」。
「是啊,所以我才打算去南文。因為我查到當年傾城宮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有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現在就在南文。我必須見到他!」
「嗯。千萬小心!」
兩人都是相當冷靜理智的人,也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也不客套,當下兩人擬定詳細計劃,又接著聊了這些年各自的境遇,听得彼此都是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