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阿布的表哥
格西瓦家的「森廈」（貴族的房屋）位于八廓街，是一座三層的石頭建築，阿布就暫時住在那里。第二層的客房里裝飾的極為奢華，一圈臥榻上鋪著猴子皮、雲豹皮、土豹皮和鹿皮做的卡墊，牆上掛著絢麗多彩的唐卡畫，地面用阿嘎土鋪成，由于每天用酥油擦拭地面，地面閃閃發光。小漆木桌上放著一個有著銀制杯座和杯蓋的茶杯。
妙妙環顧一周，朝阿布做個鬼臉︰「樂不思蜀了吧。」
阿布將她拎過來，作勢要掐她脖子︰「不是叫你回麗江去？」
「怕你被拉薩的姑娘迷住了。」妙妙哼幾聲摟住他，說的話酸氣四溢，「俗話說‘拉薩八廓街里，窗子多過門扇；窗子里的姑娘，骨頭比肉還軟。’」
阿布細細摩挲著她細致的眉眼︰「也有句話說‘內地來的茶垛，比喜馬拉雅還高；拉薩姑娘的脾氣，比雅魯藏布還長’。你的脾氣比拉薩姑娘還壞，我哄了你十幾年，哪里還有精力去哄別的姑娘。」
妙妙听見最後一句，笑眯眯地也不介意他埋汰自己︰「沒有人為難你吧？」
「沒有，你趕緊梳洗一下。」阿布在她臉上親了一記。
「不洗，臭死你。」
「我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阿布失笑，大概所有的姑娘里也就妙妙敢這麼說，大手在妙妙身上捏了一通，最後模在腮幫子上，見她的臉瘦的只有巴掌大，顴骨都突出來，有些心疼︰「怎麼瘦了這麼多？模著都是骨頭。」
「你不也瘦了？」
兩人抵著頭絮絮叨叨別後的情形，阿布比秦梧的大軍更早到達拉薩，拉薩的局勢已經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在郎剛的掩護下，他偷偷溜進了沃丹的家，沃丹給他引見了一個人。
「誰？」
「就是要你見的那個，我的表哥索南。」
妙妙轉著眼珠想了好半天才想起索南是誰，驚呼一聲︰「啊！那個，那個……不是……」不是說索南是活佛的私生子？
「這個不知道，不過他是我小姑姑生的，小姑姑去世後，佛爺收養了他。」
「沃丹是他的人？那就是說你有兄弟啦？」妙妙很高興，這樣他就不算孤兒了吧？
阿布臉上的喜悅卻被這句話吹得無影無蹤︰「誰知道呢，恩深的親人也可能成為仇敵。「
妙妙被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想想這個突如其來的表哥，她心里也有些疑慮，這樣看來他早知道阿布身份，卻只有在用得著的時候才找上門來。她拍拍阿布安慰道︰「你還有我和七哥他們呢，八哥也來了，他那天要拿樹枝打我。」妙妙趁機告狀。
「我也想打啊。」阿布想起格桑說她被龍蝦捉走就心驚肉跳，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大。
妙妙被他捏的呲牙裂嘴，連忙使力掰開他的手，埋汰起薛定魯來。剛才他要帶兵，阿布沒見著。「跟你說哦，八哥現在變得比拉薩街頭的乞丐還邋遢，都不洗臉的。他說他的駐地在戈壁沙漠里，水比金子還貴，有時候整年沒有洗臉，都習慣了。我說難怪沒有女人肯嫁他，以後相親前好歹叫狗舌忝一舌忝。」
阿布哈哈大笑︰「嗯，我待會去找他。」
妙妙洗完出來，阿布見她的頭發濕答答的滴水，連忙拿過干布巾給她擰頭發。見他臉色沉郁，妙妙以為他還在為索南不開心。「哪里快活哪里就是家鄉，哪個仁慈哪個就是父母，哪個對你心誠，哪個就是你的兄弟姐妹。我的親人不就是你的親人？阿布，你總說我跟著你受苦了，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很快活，一點都不覺得。」
「我也一樣。」阿布被妙妙說的心眼俱開，一肚子悶氣煙消雲散，「剛才郎剛來找我，索南本想做第巴，但是皇帝的聖旨廢除了管理政務的第巴職位，決定設立噶廈（達*賴、攝政以下的政府行政機構），里面的噶倫四人，三蘇一僧，由駐藏大臣與活佛管轄。索南已經被舉薦為噶倫，他向康親王舉薦了我。」
妙妙坐直了︰「郎剛他們投靠了他？」
「差不多吧。，他還勸我兄弟和睦才能家業興旺。」
「那個索南野心不小，皇帝現在最忌諱這種人啦。」妙妙敲敲梳子，「你剛才在為郎剛背叛生氣？」
「我這里廟小已經容不下他們，他們願意跟著索南謀個出路也是好事。」阿布嘆口氣，「當初將他們救出來也是為了我自己，我畢竟不是父親，他們這些年也算盡力。」他將頭發擦得半干，放下布巾，拿過梳子將頭發梳理好，「算了，你先睡會，我去見見他就回來。」
妙妙拉住他，他笑起來︰「下次再見吧。」他以為妙妙想見索南，現在時機不對。
「我要走了。」
阿布的腳頓住︰「現在就走？康親王要你找那座廟？」
「嗯。那個家伙只給我半天時間。」
「這麼急，可是，你要把他領到哪去？」據他所知根本沒有那樣一座雲端里的大廟。
「桑耶寺。」
「沒有吊橋。」
「那再說，我可沒答應他。」妙妙苦著臉，康親王現在不是崩達草原上那只落水狗，想打也不能啊，王爺之尊畢竟不是能輕易冒犯的，這件事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想起剛才浮生那副狗仗人勢的德性妙妙就咬牙。「還有啊，我答應了李瀚文將李叔的尸骨平安送回麗江去，總不能失信。」也就是說她還得去帕里一趟。
阿布嘆口氣，腳硬生生地又轉回來。
「你不去嗎？不想做那個噶倫？」
阿布沒吱聲，妙妙將五指插進他的指縫里，兩只手緊緊相扣︰「你別介意五哥說的話，想嫁你的是我又不是他。五哥他，也不是看不起你……」何渭南跟妙妙說過夏為先刺激阿布的事。
「五哥已經走啦，我不會生他的氣。這個噶倫的位置若是由索南舉薦，這里面的名堂就說不清了，我無權無勢，做噶倫等于他做一樣，四個席位他就佔了兩個，身後又有佛爺為他留下的人脈，那不就是等于換了張面孔的第巴？狼掛了胡子也變不成山羊，他把漢人當傻子了？那個王爺和陳和春是好糊弄的？小心雞飛蛋打。」阿布在她身邊躺下，「你睡吧，我陪著，待會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