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歆兒回到屋里的時候,碩塞已經不在,只剩下寒凡傳話。
歆兒坐在桌子旁,呆呆的看著那個安靜的躺在桌子上精巧的盒子,那是碩塞買給她的,無論碩塞走到哪里,都會給她帶回來禮物,有貴重的,有不是花很多錢的,大到幾米高的玉制屏風,小到米粒雕刻,這些禮物的由來不過是因為她的一句話,那一年她在信里說想到處走走,看看。
輕輕的打開盒子,一只通體雪白的玉簪,寥寥幾筆線條,勾勒出白鳳的形狀,玉鳳回頭,只在鳳頭處點綴了一絲殷紅,映著玉簪的雪白,光華流轉,說不出的奪目。
嘆了口氣,歆兒又將盒子蓋上,起身將它和碩塞以前送給她的禮物放在了一處,東西是放了,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碩塞寵愛的笑容總是在腦中晃來晃去的,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如就嫁了吧,碩塞一定會對自己好的。而且碩塞如此了解自己,定然不會將自己鎖在大宅院里面。
不行,我不能害了他!啪的一拍桌子,歆兒想起身去外面吹吹冷風,清醒一下大腦,歆兒猛地起身到了門口,拉開房門,一股冷空氣迎面撲來,讓歆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小姐,你這樣會生病的!」一只大手將門輕輕的關上。
「寒凡,你就不能不這樣突然出現嗎?」。歆兒怪叫著抱怨,其實她早就習慣了寒凡經常性的突然出現,只是每次都會忍不住抱怨。心里卻暖呼呼的。這麼多年,寒凡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從無怨言,其實他們兩個歲數相差並不甚遠,但是寒凡給歆兒的感覺卻是少年老成。從來不苟言笑,總是遠遠的看著她,保護著她。
「是!」話音落地,待歆兒再回頭,寒凡已經不見了蹤影。
歆兒對著自己身後的空氣發呆︰武功好就是好,要是自己有那麼厲害的武功,就干脆做一個行走江湖的女俠,什麼董鄂妃,什麼順治,讓他們都見鬼去吧!
行走江湖?忽然靈光一閃,自己能不能詐死呢?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個辦法不好,百無聊賴,歆兒索性搬出古箏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琴弦。
寒凡躲在暗處看著歆兒,一手托著下巴出神的看著遠處,一手無聊的撥弄著琴弦,一張瓜子臉上,長長的睫毛向上翻著,高高的鼻子下面一張殷紅的小嘴此刻正緊緊的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多麼想擁她入懷,多想將她藏起來,讓她只對著自己笑。在心里恥笑著自己的痴心妄想,其實只要能這樣一直遠遠看著,心里也便知足了。
忽然一聲暗哨響起,寒凡猛然回神,這是他和五阿哥的暗號,來不及多想,寒凡一閃身離去。只留下還在對著空氣發呆的歆兒。
次日天還沒有亮,富察氏便已經帶著心月復丫鬟來到了歆兒的住處,畢竟歆兒還在戴孝之中,富察氏還是知趣的沒有拿艷麗顏色的衣服,只是拿了白色瓖著天藍色花邊的衣服。梳洗打扮之後,歆兒照例穿了那件白狐皮的披風,這件披風是一年前碩塞親自打的白狐為她做的,也是歆兒最喜歡的。最後又在臉前著白紗,才被富察氏親昵的拉出了門。因為怕被認出,歆兒自然是一個下人也沒有帶。
待她們出門的時候,已經日照三桿,坐在馬車中,歆兒抬起簾子看著車外的車水馬龍,忽然有些不適應,只覺得自己那里才是桃花源地。
不多時,已經到了和碩英親王府,馬車停下,便有小廝前來攙扶,歆兒老老實實的做了把淑女,扶著小廝的手,一步一搖的走下了馬車。
此時和碩英親王府前已經是車水馬龍,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歆兒跟著富察氏送上了拜帖,便有下人領著她們一行人去了女眷的歇息處。
所有女眷都被安排在東北角處,歆兒跟在富察氏的身後進來最靠北面的一個棚子,一進棚子,便看到了烏雅氏和其女兒如丹,戴佳氏,李佳氏和其女兒倩琳,穆紫皆已經到了,正在笑意盈盈的聊著什麼。一見富察氏進來,也都笑臉相迎。
富察氏上前客套了幾句,歆兒卻冷著臉,高傲的抬起頭,打橫的掃了一眼眾人,就好像一只驕傲的孔雀般走到了一處落座,便自顧的斟了茶水,喝了起來。
眾人也都習慣了,就當沒有看到歆兒,該說該笑的照常進行著。歆兒心中悶笑,看樣子還真是得找她來扮若雅,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個死丫頭了。
歆兒一邊吃茶,一邊四處的看著,忽然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歆兒在想確認,那身影已經不見了蹤影。正在歆兒發愣的功夫,富察氏趾高氣昂來到歆兒的面前朗聲說道︰「和碩英親王要稍後親自彈琴一曲為他賀壽,雅兒,你可準備好了!」接著富察氏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道︰「歆兒,你可好好彈,這可是個好機會,我花了不少銀子的。」
歆兒剛剛還在想,雖然若雅在盛京頗為有名,但是也還不會是她被點名奉琴,此刻听富察氏一說,才恍然大悟。歆兒點了點頭,隨即忽然抓住富察氏的衣服︰「大姨娘,我與若雅的琴聲意境不同,恐怕……不然就推了吧!」
富察氏聞言,一臉的笑容登時不見了蹤影︰「歆兒,你不能這樣啊,昨天可是說好了的。」
歆兒連忙點頭︰「我去,我去!」歆兒開始慶幸,幸好自己當年不喜炫耀,所以很少在眾人面前彈琴作畫,因為後來又有瑪法做後盾,歆兒自然不會和若雅爭那個虛榮的第一名。
歆兒正竊喜,忽然听得外面一個小廝跟門口的小廝說了什麼,那小廝點了點頭,回身進了棚子跟富察氏說了句什麼,富察氏的臉上頓時蕩上了笑容。
「若雅,快起來,宴會馬上開始了!」
「哎呀,還是若雅厲害,看看,這宴會第一曲,都讓她來呢!」李佳氏丹鳳眼輕佻,酸溜溜的說道。
富察氏也不在意,只是笑得更加的燦爛的催歆兒︰「若雅,快去!」
歆兒起身跟著小廝起身走向後台,正走著,忽然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碩塞?但是待歆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的時候,又是一愣,滿臉的絡腮胡子,將碩塞英俊的面容深深的隱藏了起來,若不是她對碩塞十分的熟悉,肯定也認不出來的。碩塞怎麼會在這里?而且還是小廝打扮?
「格格,這邊走!」
歆兒猛然回神兒,收回視線,低頭跟著小廝朝著偏廳走去,心里卻隱隱的有些不安,總覺得在這里看到碩塞,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歆兒進偏廳的時候,偏廳之中早已經侯了很多的大家閨秀,歆兒放眼望去,不由得眼皮一跳,所有的女孩都與她年齡相仿,也就是說,都是開春要進宮選秀的秀女,這個時侯,按理說這些秀女都應該呆在家里學禮儀,但是今日……
這個阿濟格也有點太過張揚了吧,仗著有多爾袞做後台,自己又是老臣,功高蓋主,便敢如此囂張。雖然這里是盛京,但是畢竟天高皇帝遠,誰也不敢博了阿濟格的面子,自然都將自家的女兒送來為這個王爺慶生,只是,阿濟格啊阿濟格,天算不如人事,如今福臨已經來了,你這是閑自己命太長啊!
歆兒一邊想著,一邊搖著頭找了個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也不去與那些小姐們攀談,心里開始盤算著如何離開,她可不想卷入這場是非當中。
今天將自家的女兒送來的官宦們,有的是為了巴結,有的是被逼無奈,但是不管是哪種原因,被皇帝看到,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忽然想起自己還是打頭陣的,歆兒頓時滿腦袋的黑線。
忽然鞭炮齊鳴,樂聲震天,接著便是各種賀壽的聲音絡繹不絕的響起,因為是在偏廳中等候,歆兒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是只是听聲音,也知道外面有多麼的熱鬧,越是這樣,歆兒的心里越是不安,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福臨怎麼可能放過他?
正在歆兒七上八下的時候,忽然一個小廝來到歆兒面前笑著說道︰「格格,該你出場了!」
歆兒連忙起身跟著小廝出來偏廳,當歆兒來到前面的時候,當即被當場龐大的氣勢給鎮住了。
來給阿濟格賀壽的人不下百號,分列坐在兩旁,明明坐著許多人坐著,卻沒有紛繁吵雜的感覺,,有人偏頭低聲和身邊的人交談著,也都是儀態優雅端莊。正前方主位上阿濟格傲然端坐與上,居高臨下看著下方,椅上鋪就七八尺長的雪色虎皮,威儀頓生,給人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他背後的高牆懸著偌大的一副描金壽字,在燈下熠熠生輝,一如這廳堂的主人一般俯瞰眾人,傲不可言。
歆兒心中已經了然,自然不想報上自家的名號,盈盈跪倒︰「民女恭賀王爺壽比南山!民女在這里獻丑了!」
說著,歆兒就想直接彈琴,不想那阿濟格卻不給她機會,忽然朗聲問道︰「你是哪家的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