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筱懿面無表情道,「死到臨頭還在胡言亂語。」
「我只求不要灰飛煙滅,讓我投胎,哪怕轉畜生道,我都願意」
「好執著的惡靈,你究竟在留戀什麼?」祝筱懿都不由得好奇了。
「我放不下對這世間的恨啊」惡靈狂叫著。強大的執念讓它死後不顧陰司的召喚化身惡靈,強大的執念讓它不斷變強四處害人,亦是強大的執念,讓它事到如今還在苦苦哀求。它不知道,它一踏上了黃泉,就根本沒有回頭路了。到底是怎樣深的仇恨,讓它這樣執著?祝筱懿看它的眼神里,忽然閃現出了一絲憐憫。但是想起那些慘死的人,想起張華那熱心卻苦命的爸媽,她的心又冷了下來。
「一入黃泉就無法回頭了,你不知道麼?」有時候說實話是最打擊人的,對于現在的惡靈亦然,任何冷嘲熱諷都比不上祝筱懿這一句實話對它的打擊。它以為,只要祝筱懿願意,可以放它離開,卻沒想到,下了陰司到了黃泉,就不是祝筱懿說了算的了。說到底她只是一個替陰司工作的人而已。她沒有權利干預審鬼司對惡靈們做出的裁決。
「真不甘心啊」
不理會身後惡靈的種種咆哮和鬼叫,祝筱懿任由小舟把他們帶往黃泉的最深處,在那里,沉在黃泉之底,有一個部門叫審鬼司。那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隨著小舟緩緩駛過,長在黃泉中央的彼岸花紛紛讓開一條路,祝筱懿不出聲凝視著這些開到荼蘼的艷麗花朵,腦海中浮現出在它們美麗的外表底下,那根須處滋養著它們的遍布黃泉的各種人臉,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小舟終于在一處茂密的花叢前停了下來,那彼岸花照例往兩遍飄開,讓出了水面,小舟飄過去停住,然後只感覺小舟底部隱約有吸力傳來,隨著一個肉眼可見的旋窩在小舟底部越轉越快,小舟被往黃泉水底拉去。不過在祝筱懿的周圍,就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玻璃罩,那些黃泉水全部被隔離開來,一滴也沒有沾在她的身上。
很快,小舟就下沉到了黃泉底,一做黑黝黝的房子出現在祝筱懿面前。房屋上懸掛的匾額閃著幽幽磷光,上書——審鬼司。字體龍飛鳳舞剛毅之極,透出一股狂放的野性。
隨著祝筱懿的到來,那房間的門也悄無聲息的打開了。從祝筱懿到審鬼司這條路,就好象是在陸地上一樣,祝筱懿可以正常行走而且不會沾到一滴水,但是那惡靈就倒霉了,自從一進入黃泉里,它渾身就好像被針扎一樣,只感覺刺骨的冷,和痛。
會來到審鬼司的靈體,都是惡靈,陰司中人當然不會放過任何懲罰它們的機會。短短幾米路,祝筱懿走得閑庭信步,那惡靈走得舉步維艱,不僅是寒冷和痛,它還感覺身上好像壓了千金重的東西,似乎只要自己一放松,就會被這莫名的重壓擠成肉餅,所以它拼盡全力的撐著,很快就已經感覺力不從心。
還好,它還沒有經過審判,是不會這樣輕易死去的。所以在它快要撐不住時,這種酷刑折磨終于被撤除了。而祝筱懿牽引著它也已經走進了審鬼司大門。
審鬼司內。
並沒有陰森恐怖或者想象中的各種刑具存在。簡單的一桌一椅就是這屋子里的所有擺設,這個傳說中大名鼎鼎,在惡靈眼中異常恐怖的所在,比正常人間的辦公室簡陋了不止一星半點。
此時,那椅子上背對著祝筱懿坐著一個人。祝筱懿的記憶告訴她,能這樣坐在這里的,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審鬼司的審判官了。
其實審鬼司別听起來很厲害,這個部門的成員,加上審判官在內,也就兩人而已。但是也別看不起這個部門,這在整個陰司中,是一個最不可或缺最重要的部門。更加上審鬼司的審判官一般都是有陰司中實力最強的人擔當,所以審鬼司雖然人少,卻也沒有哪個陰司中的同僚敢輕易得罪。
祝筱懿進來已經一會了,審判官卻並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甚至,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祝筱懿只好耐心等著,因為在她的記憶里,真的並沒有來交差時應該怎麼做的指示。難道我以前從來沒有接引過惡靈來這里報道麼?祝筱懿心中有著淡淡的詫異,也只是一閃即逝。她知道自己記憶缺失,對于很多問題她懶得深想,因為明白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個結果來,反倒徒增煩惱而已。
「好久不見。」長久的靜默之後,這位審鬼司的一把手,居然不去過問那個惡靈,而是對祝筱懿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祝筱懿挑眉,「我們有見過?」
「咳咳很久以前你來就職,看過一眼。」
這話听著怎麼都像是假話。還有背對著人說話很不禮貌吧上司她撇嘴,不置可否。
那人慢慢轉過了椅子,居然,是耶那若。當然,祝筱懿只是感覺莫名的對他有一種熟悉感而已,但是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否見過他或者是在哪見過他。
他看著祝筱懿的目光中,充滿了異樣的情緒,但是看祝筱懿一臉淡漠或者說是冷漠的表情,他除了心中暗自唏噓一下,也不可能做出過多表示。
「你把它留下,可以回去了。」他指指那惡靈對祝筱懿說道。
「就這麼簡單?」不需要再有別的什麼手續了麼?她還以為會有些什麼程序或者儀式一類的。
「沒了。」耶那若簡單明了。
「不早說。」害我浪費這麼多時間看你發呆,真是不厚道。心里月復誹著,連帶臉上也全是不悅的神色。
耶那若苦笑,「我以為你師父教你了呃「話說完感覺自己說漏了,神色尷尬的轉開臉,眼角余光卻一直掃著祝筱懿。
「師父?」祝筱懿細細品味著這兩個字,腦海中空空的沒有什麼印象呢,可能是不重要的人吧,于是一笑道,「可能是他忘記了吧。」
「呃」沒想到祝筱懿居然是這樣的反應。是葵把她改造得太徹底了吧?心里有些替她悲哀了呢。
「走了。」祝筱懿干脆的轉身正要走。
「等一下。」
詫異,叫她等一下的,居然是那惡靈。都到了這里了難道它還妄想著自己能夠救它?她有些無奈的回頭,「求我沒用,要求你求他」她指著耶那若。
「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惡靈如是道。
祝筱懿很干脆道,「你的秘密我沒興趣知道。」
「是你的。」
「什麼?」在耍我麼?
「這個秘密,是我在那魔頭借由我的靈體撕裂空間從而可以出現在人世時無意窺見的。」
「魔頭?」祝筱懿先是一頭霧水,然後忽然醒悟,它說的是那個差點把小狐狸弄死的神秘莫測的黑影。
「你想得到什麼?」祝筱懿盯著它,它不可能這麼好心平白送一個便宜給自己的。
「我只求,不要讓我灰飛煙滅,哪怕,留得我一絲殘魂也好」它居然執著于斯。
祝筱懿還沒有開口,耶那若就道,「那是不可能的。審鬼司的人,不會為了任何理由徇私。」
祝筱懿冷笑,他這句話,恐怕主要是說給自己听的吧,但是她確實也沒打算要徇私,何況,她有徇私的條件麼?怎麼處置這惡靈,又不是她說了算,感覺這個上司真的是思維太不靠譜了。
惡靈急切的轉向祝筱懿,那恐怖丑陋得不似人臉的臉上居然滿是懇求。
祝筱懿聳聳肩,「你都听到了,我幫不了你。」說完竟然轉身就走。
惡靈滿臉不可思議吼道,「你就這麼走了,你難道真的不想听我要說的是什麼嗎?」。
祝筱懿走得頭也不回。
「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听,你會後悔的。」
祝筱懿停下腳步,仍然沒有回頭,但是她語氣相當淡然,「不是我不听,是你不願意說。」
「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惡靈更加急切起來。
「我有權利答應你的條件?」祝筱懿嘲諷的一笑,「你想告訴我的無非就是關于我忘記了的那些記憶中的一部分吧?無所謂了,我早就想開了,居然忘記了就忘記了,為什麼還要找回來了?明明知道找不回來了卻還要執著,不是自尋煩惱麼?所以,你的這個條件,真的誘惑不了我,何況,誘惑得了我也是白搭,因為決定你命運的,可不是我吶」
惡靈似乎沒有料到祝筱懿會這麼不在乎,但是它猶自不甘心道,「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被人擺布啊」它話沒說完卻被耶那若凌空捏住了脖子。
耶那若眼中閃過危險的火苗,「你,太放肆了。」
祝筱懿因為背對著他們,所以她沒有看到耶那若剛才臉上一閃而過的那絲驚怒。
「你你們好虛偽」惡靈艱難的說著。它不是因為被捏住脖子不能呼吸所以說話艱難,它是靈體它用不著呼吸。但是耶那若施加在它脖子上的禁錮之力,讓它比不能呼吸還要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