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娘 第一卷 秦女初長成 (003)自作聰明惹事端

作者 ︰ 蜂蜜團子

瑾萱想,這投一件需要適應的,就是名字了。

「我叫璃韻,秦璃韻!」瑾萱心里默默念,眯著眼楮堅定的點了下頭。

這時流月從朱漆三斗房前桌上倒了一碗茶,錯著步子走了過來。

「小姐來時還擔心到了這里不能適應,你瞧瞧姑爺多好的一個人,連太太都是這樣的照顧小姐,省著派來的丫頭婆子不合心,不如咱自己回頭挑去,弄些如意的人在身邊放著。」

瑾萱,哦,不,是璃韻,微微皺起了眉頭。

「丫頭婆子這種事豈是我們初來乍到就能做主的,就算能做主,這種事又怎麼好出頭拔尖呢,還是算了吧,你過會去回太太,就說不用那麼麻煩,隨意撥幾個人過來使就行了。」

璃韻接過茶盅,淡淡的龍井香氣沁人心脾,抿了一口,喉嚨頓覺清爽不少,也壓了壓嗓子里那股子血腥的甜膩,一時間愜意得要昏昏欲睡了。

「可是小姐,」流月不解,上前一步,「我們從京州一路嫁到這蘇州來,一北一南,生活作息和習慣肯定是不同的,小姐來時還不能適應這里的天氣,咱們帶來的人也不多,他們的人,我們能使得慣麼?」

璃韻抬了一下眉眼,琢磨流月話里的幾分味道,不動聲色的笑道︰「我們帶來的人雖不多,但也不是沒有,貼身照顧的還要用你們幾個,她們不會你們可以教,況且來到這里,府里的規矩不能因為我們就稍加改變,省得落下話柄。」

流月撅了撅嘴,「小姐,萬一這些人……」

「以後切不可這麼說了,」璃韻將茶盅塞到流月手里,對上她執拗的目光,「崔家也是蘇州數一數二的大戶,這家里的下人不會比我們那里差多少。況且,大太太只是附和著我們,抬我們幾句而已,若是真的去挑丫頭婆子,反倒是我們不會做人了。」

非要把話說得這麼明她才明白,璃韻瞅了眼方才知悟的流月,心想為什麼前世的身邊會有這麼個不得力的大丫頭。

流月接過茶盅放在了床邊的斗櫥上,應了句「是」,然後走到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風式鏡台前收拾脂粉釵盒,臉上似乎有點不情不願。

璃韻看著,心里嘆了口氣。

這個丫頭雖然機靈靈敏,模樣也好,手腳也很麻利,只是心里並不穩固,總想著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才好。

她這種眼神,璃韻可是見的多了。那些名不見經傳的模特明星們,哪個眼里不是這樣的神情,想著憑一部戲一套片子就大紅大紫,卻從不肯听取別人的意見,改掉身上那些詬病。

璃韻每次給她們拍片子都頭疼,說不得罵不得,還都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拍得好了,就說是她們自己的本事,拍得不好了,就說是攝影師的能力差。總之里外是不討好的。

看著流月的神情,璃韻心下嘆了口氣,看來今後的事還是要慢慢規劃的。

敲了敲這張婚床的架子,全是黃楊木的,邊邊角角還漆著金。一共三進,整整佔了半個房間。床一進處雕有一對蓮花蓮蓬花瓶,二進懸著玉珠簾,三進為床,腳下是八字掛面式踏步,左右設雕花柱架、掛落、倚欄、飄檐花罩,上面有卷篷頂,右邊安放二斗二門小櫥一只,上面擺著燭台茶具和花瓶香爐。床鋪兩邊有雕花門罩、垂帶和遮枕,三面圍有彩繪屏風,周邊是精雕細刻的吉子花。

這屋中之屋,奢華高貴得讓人咂舌。

「這等富貴之家,今後的日子不知要怎麼過呢。」璃韻心里嘀咕著,暗暗生涼。

這時屋外突然吵鬧起來,璃韻以為是鬧洞房的來了,趕忙做好,可是听著聲音又不對。流月愣了愣,回過頭來看著璃韻,似乎在征詢意見,璃韻點點頭,她便快步的移出了房間。

「你們也不用攔我,我辛辛苦苦的送著小姐來蘇州,料不曾想會受這等待遇,我們都不過是奴才丫頭,誰也仗不著自個。就是看在老爺的面子上,也不會這樣待我啊,今日小姐要是不給我個交待……」

璃韻听著,心里很是詫異。

這是哪出跟哪出啊?听聲音,渾厚沙啞,是個有些年紀的男人,又稱呼璃韻為小姐,想必就是陪嫁的人。可都說家丑不可外揚,這樣的吵嚷,幸虧是這院子里只有這些陪嫁來的人等,若是讓崔府上下的人知道了,真是丟盡了臉面。

而且,這里是內院,他一個男人為何會進得來?就算是剛才揭蓋頭時在屋內起哄的,也不過是些婆子媳婦,還有兩三個明顯小了一旬的小豆丁,可是沒見著任何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男人,那眼下這個吵鬧起來的人到底是誰?

一時不知道誰說了些什麼,那男人又破口大罵起來。

「你們算是老幾,想當初我跟在老爺身邊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還不是斂聲屏氣,現在離了京州,天高皇帝遠了,你們便仗勢起來,真是不知臉面,也不知道你們仗的是誰的臉,撐的是誰的腰?」

璃韻見這個男人竟然這樣撕破臉皮,氣得緊緊咬著嘴唇,想要出去看看,卻突然一口憋悶,咳嗽了起來。

「你們別攔著我,我定要和小姐理論理論,難道我來了這里便要受氣了不成?」

又有人和他說話,他听了片刻,竟然笑了起來,「好你個小蹄子,全仗著你抬了大丫頭,又願意陪嫁來這里,你全家老子娘都長了臉面了。你也別拿著府里的太太說回事,我也不是那沒經過事的主兒,既然小姐不願意管,爺們兒這就去找太太去。」

璃韻正氣得臉色微紅,流月也是惱著臉回來。

「小姐,是我們的管事車夫福叔同這里的大管家吵嚷了起來,說是要找小姐請旨回京州老家去,我看著幾個人混在一起,叫囂了兩聲,這等日子里不讓人安生。」

璃韻不禁蹙眉,「他們還嚷了什麼?我怎麼听著還有‘女乃女乃’‘太太’的詞?」

「哦,福叔見我喝斥,心里不服,覺得小姐不念自家情面,我說小姐今天大婚,讓他不要來打擾小姐,有事找大太太去,他惱了就跑走了……」

璃韻剛要張嘴,流月又笑著說起來,「小姐就是怕事,才能縱了這些下人。現在大太太那里腳不離地忙著招呼客人,哪里會有功夫去搭理福叔,不要被他的幾句狂妄之言就唬住了。他也沒有膽量去找太太去。」

流月說的是頭頭是道,眼波流轉,神色伶俐。

可是璃韻卻火從中來。

縱了這幫下人?我看是縱了你了。

「流月,出了這等子事你居然不來回我,自作主張,如果福叔真的鬧到大太太那里去,我們秦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璃韻說著,臉上帶著怒慍。流月立在一旁,沒有再吱聲。

「福叔他們是去了哪里了?」

流月沉思了片刻,說道︰「福叔帶著幾個人從西角門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璃韻听了,忙站了起來,「我們快去追,可不能讓福叔到前院去惹亂子。」

「可是小姐,今天是大婚之日,哪有新娘子跑出去的啊。」

璃韻已經走出床檐,听了流月的話,開始在臥房的門廊前踱步。

「流月,你快去把福叔追回來,若是真往前院去了,就說是我說的,讓他有事先來回我,我自會為他做主。若不是去了前院,就細心的囑咐他,我們這是在蘇州,不比在京州自己家里隨便,讓他凡事忍讓。」

「是,小姐。」流月應了,雖也有些不情不願,但倒是急忙的開門出去了。

璃韻從里屋出來,在廳內著急的轉圈子,心里真是想把這個流月打發走,否則自己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為這個自作聰明的丫頭收拾殘局呢。

思前想後,璃韻怕流月又惹出什麼事來,快步的打開門追了出去。

從屋內出來,院子里張燈結彩喜氣沖天,左右懸掛的大紅燈籠排成一溜。

青石板小路橫亙中間,東西各有兩處廂房。院東種著八棵石榴海棠,西邊假山嶙峋,山腳下有一處溪水,蜿蜒到房後,再看,上面架著八洞石橋,扶手處雕著各式各樣的小石獅子。整個院子看上去頗為漂亮,倒不像是個院子,像個花園。

而房室後面更是還有幾處樓宇,架于水塘之上,或是雕梁畫柱嵌入美景之中。

璃韻哽了下喉嚨,看著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真是令人心生眷戀。

剛下了台階,就有幾個小丫頭並著媳婦婆子從西角門那邊過來,看見璃韻,都不免驚訝之色。

「小姐,您這是要干什麼?新娘子哪能出來見客啊?」

「听說福叔來過了?」璃韻正好找別人再問問情況,不能只听流月的一面之詞。

領頭的婆子站過來,看上去還算面善,璃韻還要管她叫一聲「安媽媽」,是璃韻的女乃娘。顴骨高高的,三角眼楮,頭上戴著靛藍色的抹額,不過40歲不到。

「剛才福叔卻是來過,只不過喝了些酒,說了幾句混賬話罷了,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也是擔心小姐,才擅了內院,我們已經打發他回去了。」安媽媽欠欠身,想要扶著璃韻回屋里去。

璃韻自知這幾個婆子丫頭在糊弄她,所以眼珠一轉,厲聲說道︰「剛我不是沒在里屋听見,福叔的火氣很是不小,經流月說了幾句,更是火氣沖天,想著要找大太太去,難道我今天剛過門就要給婆家一個臉子看不成?」

眾人見璃韻這樣一反常態,神色嚴厲,一時都不敢回話,只愣愣的站著。

「你們皆以為他不會鬧到大太太那里去,可是今兒個縱容了他,明兒個若是再喝些個酒,說出幾句混賬話來讓多事的人听去,到時真出了事,不止他,可能還會連累你我,那時可也別怪我不念主僕情分,打發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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