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韻啜了口茶,笑道︰「你這鬼精靈,要不是我細心的看了,還以為你沒得手呢。」
「女乃女乃不知道,我也是犯難來著,後來想了個法子,就用指甲蘸了點,就那樣一彈,不偏不歪,正好就過去了。」
璃韻和流月就抿著嘴笑,錦釧進了屋來,便問道︰「這是怎麼了,什麼事這樣笑?」
「沒什麼,想起了大少女乃女乃的那個段子,怎麼樣了,月嬋那里可好了?」璃韻收起了笑容問。
錦釧就笑道︰「沒事了,月嬋做了些海棠糕來吃,因為動亂了平媽媽原先調料的位置,兩人吵了幾句,現在早和睦了,正搶著吃海棠糕呢。」
璃韻見沒了事就安心了,「你五爺還沒回來?」
「沒呢,平時老爺在家的時候就總是要叫上五爺,也不知天天哪里來的那些事,就是有談不完的話。」
錦釧的話頗有些太太的味道,璃韻一怔,隨即笑道︰「那平時五爺不在老爺那里時都干些什麼呢?」
「在書房里看書畫畫,有時出個門幫老爺采辦些物品,要不就是和幾個同窗去會面……」
听了錦釧的話,璃韻漸漸明白,這個崔詣塵雖曾過了鄉試,後來卻不再喜功名,只幫著家里打理崔家在蘇杭兩地的產業,頗有經商的頭腦。因為老爺任蘇州織造,崔詣塵便也幫著協管織染局和總織局。漸漸老爺便閑了,織造的事務大半讓崔詣塵去辦。
這樣看來,崔家是名門望族,幾代都世襲織造,便是穩穩了扎了腳跟。現在五爺一直打理著織造府,那麼以後世襲的事便也差不多了?
璃韻也有些喜不自禁。
一時五爺回來了,手里拿著個紅紙金邊的帖子。璃韻迎出來,見了便眨了眼楮笑著迎了過去。
「也難怪太太不樂意,你連陪著我的功夫都讓老爺佔走了,看我哪天就找老爺鬧去。」
五爺掐了璃韻的鼻子尖,「你就仗著太太疼你,你還逞了意了。我哪里就不陪你了,明明是你這里那里的一直逛,把我都拋下了。」
幫著詣塵換了家常衣服,璃韻也除去了些釵環,坐在大炕上看著那張禮帖。
先是按著各府各官分著人寫的禮單,誰誰送了什麼,都一目了然,後面還有個總帖,按著禮品的分類寫了個明細。璃韻一看,便真真的體會到富貴。
上等各色綢緞共三百匹,各色紗綾二百三十匹,妝蟒緞一百匹,羽絨縐一百五十匹。赤金首飾共四百八十件,珠寶首飾共三百件。金盤六對,金碗六對,金搶碗八個,三鍍金象牙箸十把。錦繡插花屏風各色共三十面,汝窯通地瓷瓶三十對,白玉珊瑚一對,金玉滿堂鏤刻翡翠擺件一對,小件花瓶共八十對……
璃韻看了眨巴眼楮看著詣塵,他正喝著茶,眼楮偷瞄著璃韻,見她看他,便笑了起來。
「你可知我的勞苦了?」
「知道了,這麼多的人禮都需還禮?」
「也不用,」詣塵拿回禮帖又看了一遍,「但這些達官貴人的要還禮,平級聯絡的要還禮,下級重要的撿幾人還禮,當然,親朋更需還禮了。」
璃韻喝著茶來掩飾自己的驚訝,「那也不剩幾人不用還禮了。」
詣塵嘆口氣,「看來要好好想想回禮的問題了。」
回禮自是重要的聯絡工具,要送的精送的巧,要讓人看出你重視了他的禮,又費了心挑了回禮來,上級高興,中級太平,下級也更盡力。
這些個世面學問自是崔詣塵拿手的,璃韻看著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在她面前道苦,就鼓了腮幫說道︰「我一個女人家自是不懂這些了,還要你來應付啊。」
「你可別想跑,自然有你的事要做。」
說著,詣塵拉著璃韻的手出了堂屋,繞至荷塘邊的一棟二層小樓,自有錦釧掏了鑰匙出來解鎖,璃韻冷眼看著那串銅質鑰匙,又看了流月一眼,流月便心領神會了。
進了屋,先是滿眼的玉器擺件,自鳴鐘四件,還有花瓶立瓶,各色物件。上了二樓,皆是古玩字畫,綾羅綢緞,兩箱子銀器還有四箱子銅錫器。
放眼看去,真是個金銀屋了。
「這里有你的嫁妝和老爺太太給你置辦的東西,還有的,是平日里得的。」
詣塵說著,又拿起一塊小白狐皮搭在璃韻肩上,笑道︰「配你正合適,回來做件皮褂子。」
那白狐皮觸手溫暖,毛皮也細膩,毛色發亮,白絨絨的一片,找不到一根雜毛,應該是上等的狐皮。璃韻點頭應了,拿起毛皮在臉上蹭了蹭,真的很好。只是看著詣塵這樣隨手的表現,看來崔府里這樣的東西可能不計其數吧。
詣塵帶著璃韻來自然是幫著清點,也好看哪些能夠用上,擬個單子。過幾天太太便讓那些禮帖上的東西按著一定數目送過來,到時不要亂了,也好擬出回禮的單子來。
詣塵哄了又哄,璃韻應了,兩人攜著走出庫房,臨出門璃韻絆了一跤,錦釧忙服侍,流月就拿了鑰匙去鎖門。
「鑰匙,錦釧姐姐。」
聲音不大不小,璃韻和詣塵都是一愣。
「鑰匙自是你們女乃女乃拿著的。」詣塵輕描淡寫的說,看著璃韻,眼楮里有光一閃,「你也未免太懶了,連著鑰匙都不想管了。」
璃韻就笑道︰「我哪里是懶,錦釧原就是這里的,又細心靈巧,我不交予她又能放心讓誰管?好了,你自這樣說,我來細心管著便是了。」
又對著流月說︰「回頭把著鑰匙都放在一個帶鎖的錦盒里,我只帶著那一把鑰匙,還要戴在脖子上,可好?」後半句是對著詣塵說著,歪著頭笑著打量他。
「你一說,我想到一個東西來,回頭找來給你。」
隔日五爺果然拿來了一個金絲楠木的小匣子,雕著鳳縷蝶影,金絲纏柄裹邊,十足的小巧精致。
「這可原是太太的陪嫁呢。」
璃韻眼楮一亮,「那怎麼在你這里?」
「我自有辦法要了過來唄,你只管說好與不好。」五爺笑著看她,神色中有些顯耀。
璃韻就撇撇眼,「錦盒自是有的,我又偏要它干什麼?」
五爺恍然,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別致的扁釵來,頭部是五色母貝寶石,湊成一朵蘭花的造型。
「這釵倒是別致,我更喜歡這釵而不是那錦盒。」
詣塵就笑著把那扁釵的尾部插進了錦盒下方的一個口子里,輕輕轉了半圈,錦盒的蓋子應聲打開了。
「這原是宮里的玩意,原是皇帝下江南的時候帶來的,那時賞了太太家里,太太喜歡便當了陪嫁了。」詣塵把扁釵鑰匙塞到璃韻的手里,笑道,「這留著你放鑰匙可好?你也不用把鑰匙掛在脖子上了,省著那玉做的脖子上烙了印子,我就心疼了。」
璃韻蹙眉又笑,嬌羞可愛,自顧自的欣賞著那盒子,低下的頭,玉頸畢現,詣塵便用手指在上面摩挲,惹得璃韻直道癢。
一旁的流月就笑著出了屋,錦釧看著,眼楮里似有若無的一絲感傷,隨著也出了屋。
一時靜蓮來找璃韻,璃韻就推開詣塵的懷,詣塵便笑著踱步去了書房。
「女乃女乃,我剛從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回來,听說昨日二少女乃女乃確實是去鬧了一番,我娘在後院,听的也不真切,倒是後來,大少女乃女乃竟然把沛香換給了二少女乃女乃!」
靜蓮自是有些擔心的,雖與沛香不熟,但是既听了這緣故便上了心,听到沛香給了二少女乃女乃那個厲害的主兒,馬上就急著回來回璃韻,就覺得沛香還不如是在大少女乃女乃那里呢,雖是受些氣,不過已呆了這些時日,到了二少女乃女乃那里,不管是伶俐的還是笨拙的,二少女乃女乃只要是大少女乃女乃的人,自是要欺負的。
璃韻卻勾起了嘴角淡淡的笑,靜蓮就有些急切的跺著腳,「女乃女乃難道真是不管那沛香姐姐了?」
「你個小丫頭,我自有打算的,你盡管放心吧。」
靜蓮仍然是不知所以,又見璃韻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還想問明白些,又怕璃韻惱了,便揣著糊涂和漠然下去了。
流月和靜蓮打了個照面,端著茶和一盤小果子進來璃韻身邊,「靜蓮說什麼了?」
璃韻笑道︰「都在預料之中,我就猜到大少女乃女乃會把沛香給二少女乃女乃,她可是早就想甩開沛香了呢。現在可謂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呢。」
流月便傾身說道︰「梨香是家生子,她在府里的人緣都是不錯的。」
「哦,可是梨香……」
「女乃女乃放心,梨香的爹娘雖然都在大太太那里當差,不過梨香是個穩妥人。那日听到她娘來喚她說話,問起女乃女乃和五爺的夜寢,梨香就厲聲的問,是不是太太的意思要來問,她娘就羞著臉說,不是,原是听了大太太那邊的老媽媽說起,又不知因為什麼一起說笑,又不肯告訴她,所以就來問自己的閨女,知道了些嚼頭也好回去和人說道。那梨香就惱了,說自己已經是倚荷苑這里的人,凡事都要听女乃女乃的,不要說夜寢這樣的事,就是今日吃了什麼戴了什麼都不會去嚼舌頭告予他人。她娘便惱,說是養了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那梨香就哭著說,難道自己效忠著主子還錯了不成,難道女乃女乃對她就不好了。她娘氣急了,說了句,你還真當回子事了,以後不知道要去哪里回話呢。說完便走了,梨香沖著她娘的背影就喊,我自是會分青紅皂白,也不用你們來指點我該找誰回話。」
璃韻心里一喜,「錦釧在哪?」
「太太喚她,她就去了。」
「那你去把梨香叫來,我倒要看看是真的忠心還是假的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