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你五爺可知道?」璃韻試探性的問道。
瑞豐左右瞧了瞧。很是認真的搖頭,「五爺沒有留意,就我看見了。」
璃韻便勾起一抹笑來,「平日里總听你五爺說起你如何如何的好,辦事利索,頭腦也機靈。那簪子原是戴過一回,想必是你五爺花了大價錢,那一套蘭花的花鈿實在是重,可能就不小心掉了一支,這你五爺倒是知曉的。也許是被人撿了去,或當或賣,不過是換幾兩銀子花,我不在意。就是你說那是你五爺給我下定精心制作的,我就過意不去了。」
「女乃女乃別急,」瑞豐湊近了一些,「五爺定這套花鈿的時候都是我張羅的,大不了再配一支來就是了,反正女乃女乃也沒帶過幾回,新的舊的分不出來。」
看瑞豐說得懇切,眼珠子滴溜溜轉,卻不像別人那樣賊眉鼠眼。倒是很伶俐,璃韻看著就喜歡。讓流月將那個10兩的紅包又拿過來,塞在了瑞豐手里,笑道︰「五爺有你這麼個伶俐懂事的跟著,我也放心不少。那簪子的事就讓你跑跑了,也不急,回頭送回來就是了。這錢呢,不夠你再讓可靠的人帶話進來,我再給你。」
瑞豐看著手里的紅包,點頭應了,緊跑著幾步,沿著二門外的游廊追詣塵去了。
璃韻待瑞豐走遠,轉過身來,和一行的流月水桃說起這事來,流月不解的就問道︰「何苦還做那簪子,五爺不是已經知道女乃女乃不小心弄丟了麼。這會子無緣無故又找回來了,五爺豈不生疑?」
在一旁的水桃湊上前來,偎在流月身邊,「姐姐糊涂了,現在那真簪子在三爺手里,你說三女乃女乃可知道不知道?咱們女乃女乃做了一支來,戴在頭上招搖招搖,讓那三女乃女乃看見,原來三爺手里的簪子不是五女乃女乃的,咱們女乃女乃不就月兌身了。」
流月恍然大悟,微紅了臉看向璃韻,許久喃喃的問道︰「女乃女乃說。瑞豐心里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
璃韻走在前面,回過身來朝她笑笑,自顧自往倚荷苑走去。
身後的流月和水桃就嘀咕起福大的事情來,流月說︰「女乃女乃那樣對他好,她怎麼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水桃在一旁示意她小聲些,也說道︰「誰知道呢,你也清楚,福大原就不想來蘇州,到了這里又只是一個倚荷苑的車馬管事,他又帶著老婆孩子,吃穿用度自然不比在京州好了,他指定就是巴結三爺去了。」
「可三爺要簪子干什麼?那是咱們女乃女乃的東西……啊……」
說到這里,璃韻突然站住了腳,嘴繃得緊緊的,沉思片刻,叮囑流月和水桃︰「一會兒回去,這事誰也不許提,只你們兩人知道,若是再有人,小心我不饒你們。」
流月和水桃忙低頭應著,璃韻心情有些煩躁。想到還有葉天磊的事要處理,三女乃女乃那邊要防著,如今又出了福大的事,真是沒有一天讓人省心的。
回了倚荷苑,錦釧幫璃韻換了藕荷色並蒂蓮的夾衣,一條芽青的素面裙子。拆了頭上過于富麗的頭飾,只留了別住頭發的幾只花鈿,除此之外,只一支指甲蓋大小的珍珠簪子。至于耳墜、鐲子,璃韻都沒戴。
收拾妥當,錦釧遣了服侍的,將葉天磊帶到正屋的東間來。
葉天磊穿了一件茶灰色的長袍,系著一條墨綠的腰帶,都是詣塵曾經穿剩下的,穿在他身上倒也顯得精神。他進了屋來,給璃韻磕了頭,立在一旁。
「我叫你來,這就要去回太太了,不知你和留香商量得如何了?」璃韻抿了口茶,笑望著他。
葉天磊有些不知所措,忽而又吸口氣,決定打起精神來,說道︰「全听女乃女乃的吩咐,如果女乃女乃不嫌棄,我自然願意在女乃女乃身邊效勞。」
璃韻盯著他的眼楮看了會兒,點了點頭,囑咐道︰「一會兒去見了太太,能不開口就不要開口。」
葉天磊應了,這時靜蓮進屋來報。說是太太那邊請安回話的都完事了,璃韻便帶著葉天磊一路往太太的浣芹塢而去。
沒有撿最近的路走,而是帶著穿戴整齊的葉天磊從正德廳前面繞了一大圈才去的太太那里。所過之處,遇到丫頭婆子的,各個都倒吸了口氣,見到葉天磊毫無皮肉之傷,都相互指點著,狐疑著。有的還特意上前幾步,趁著璃韻沒注意仔細瞧著葉天磊的模樣看,嘖嘖的搖著頭,滿臉的疑惑。
于是府里瞬間又沸沸揚揚起來,處處都在議論葉天磊的事情。
到了浣芹塢,早有知事的人進去稟告了,喬媽媽就出來迎。臉色尷尬的看著跟在璃韻後邊的葉天磊,愣了半天,才給璃韻福了禮,撩了簾子。
太太坐在東次間的大炕上,炕桌上擺著針線簍子,零零碎碎幾塊鮮艷的布頭緞子,還有兩根打好的五福絡子。見她們進來,撂下手里的活,轉過身來看著璃韻,眼角雖一如往常的帶著笑。但是今日看卻像是一種詭異的笑,臉面繃得很嚴肅。
「給太太來賠罪,讓太太擔心了。」璃韻說著跪在了太太身邊。
跪的時候沒有找好了位置,膝蓋一不小心就磕在了太太的腳踏邊上,「咚」的一聲,在極靜的屋子里顯得很響。
喬媽媽連忙看了一眼太太,將璃韻扶起來。
太太嘆了口氣,將璃韻拉到了身邊坐下,「真是想不再理你,可還是心疼,膝蓋可有怎麼著?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跪。下人要笑話的。」
璃韻抿嘴笑著,點點頭。
有丫頭上了茶,喬媽媽遣了其他人,屋內只留下太太、喬媽媽、璃韻和站在門口低頭立著的葉天磊。太太看向葉天磊,上上下下打量了三路,最後點了下璃韻的鼻尖,「你個魔頭,原來是嚇唬我們玩的?」
璃韻笑道︰「不是嚇唬太太玩的,是嚇唬他玩的。咱們這樣的人家要是對下人動了刑,傳出去咱們的臉面都不要要了。可下人就是知道了咱們府里不會對下人用這般刑,所以都張狂起來了。我用鞭子在旁邊甩著,嚇唬他,他就一下子都招了。」
太太神色一緊,想到喬媽媽回來說韻丫頭這樣勞師動眾是為了查毒的事情,忙上前湊了身,「查出什麼了?」
「太太,葉天磊不是咱們漢民,是回-族人。如今朝廷變著法的要除他們,他躲在咱們府里也從未出過事。就是出事那天,他原是在院子後邊的樹林子里烤番薯吃,吃壞了肚子,所以就沒有打更。怕我們為難他,他就撒謊說是在外院打的更,內院里听不真切。」
「哦,還有這樣的事?」太太蹙了蹙眉,又開始打量葉天磊。
葉天磊被看得不自在了,往後面錯了好幾步。
「我想著,朝廷的事不與我們相干,況葉天磊在府里也有個把年頭從未出過岔子,要不是最近府里丫頭下人們吃得都好了,頓頓肉食,他也不至于半夜三更去吃番薯。所以,」璃韻站起身來,福了個身,「想請太太的示下,就饒了他這一回,然後將他分到我院里去。每晚呢。還照常的打更,但是月錢什麼的從我那里出,太太可同意?」
「可是官府查得嚴,這事要是傳出去……」太太不免擔心,攜了璃韻的手說道。
璃韻就笑津津的說︰「太太放心,他在咱們府里這麼長時間可有人發現?他平日里還不是跟我們吃一樣的飯菜。再說,朝廷找這些回-族的人,也不是說所有的人,而是指造反的那些人,若是所有回-族的人都不能留,他們豈不更造反了。」
太太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臉上表情舒緩很多,璃韻看著,知道事情八九是成了。
「太太,這府里上下都認為這剛娶進門的五女乃女乃是個潑辣厲害,心狠手辣的人,我讓葉天磊毫發未傷的在府里走了一圈,如今再算在我院里的人,這不就直接為我平反了麼。」璃韻拉扯了太太的胳膊,撒嬌的說道,惹得太太一時高興,就笑著應了。
璃韻見太太的脾氣還好些,收斂了一些臉上的笑容,柔和的說道︰「還有一事要回了太太,我前兒病著的事,我寫信回去問了人。我哥哥認識一個江湖郎中,問了他情況,說是我平日里愛胡吃些東西,今日吃了這樣,明日立馬就要換,搞的有些習性相抵的食物湊到了一塊,那濕氣、毒素就沉留了下來,結果導致了這樣。來了南方,這里天青水潤,正是我調養的機會,讓我平日里多吃些潤肺養肝、活血解毒的食材,就好了。」
臨了又補了一句,「太太您看我最近的氣色可還好?」
見她這樣說,太太一愣,沒想到下毒的事就讓這個丫頭這麼糊弄過去了,不免一驚。
喬媽媽過來給兩人添了熱茶,退到一邊。太太抿了口,隨即展顏,「你身子骨好了就比什麼都強。」
璃韻笑著,又給太太福了身,臉上的笑容像是三月里明媚的陽光,令人心情大好。
太太瞧了瞧璃韻身上的打扮,樸素大方,知道是來領罪的就穿得很簡單,卻仍舊是溫婉的。沉了會,見璃韻起身要告辭,讓喬媽媽拿了一個錦盒過來,交給了璃韻。
「既然你身體已經無恙了,也在我這里幫著料理了些事情,想來府里各種規矩你也都熟悉了。從明兒個起,你就來我這里听管家媳婦們說話,我在一旁先替你把關,過一個月,就給你分派新的回事處。」
璃韻張了張嘴,打開錦盒一看,里面竟然是府里的對牌,黃梨木的,上面一半漆了紅漆,寫著一個大大的崔字,很是鄭重的樣子。大大小小的十來個牌子,都是一對一,成著套的。璃韻咬了咬牙,不敢接。
喬媽媽就在一旁笑道︰「五女乃女乃的智慧,恐怕太太用不了一個月就能甩手天天玩去了呢。」
太太掐了她胳膊一下,兩人都樂起來。
璃韻看著腿上的這個錦盒,沉甸甸的,覺得不應該這麼早掌家,又覺得是應該的。呼了口氣,讓葉天磊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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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初涉掌家路(完)
明日開第三卷︰深宅瑣碎事,還請親們要支持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