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雲來 第一卷 前程盡忘垂髫時 第七十三章 禮課

作者 ︰ 清秋淡落

開學第三天,澤芸換上了家常穿的短打。白色上衣配淺綠色褲子,衣服倒是簇新的,瓖邊精致,是陸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花樣。只是書院里的小姐們哪個穿的不是精致的深衣、襦裙?澤芸這一身顯得尤其格格不入,一路上倒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舒媛姐姐,我臉上有什麼嗎?」。

憂心忡忡的澤芸半遮著臉,小心地讓劉舒媛幫她看看,「為什麼她們都盯著我看?」

劉舒媛自然知道那些人看的是什麼,心下好笑,眼見得澤芸主動湊過來的小臉,肉嘟嘟的配上一對小酒窩,卻是說不出的可愛。

「哎,她們自然是看芸兒好看啊!」劉舒媛壞心地捏了把澤芸肉肉的小臉蛋,「不用管她們!」

澤芸羞地更把身子藏在了劉舒媛背後,還一個勁要求卓容華走她後面,這樣前後都有人擋著,不至于太尷尬。

「我知道了,她們是不是看我穿的衣服很特別?」澤芸後知後覺,眨巴眨巴眼楮,有些不解,「不過就是短打而已。我以前在家里經常穿呢,有什麼好奇怪的?」

劉舒媛自己也有兩套短打,上次洗衣服的時候就穿了一套,只是她是決計不會穿到外面來的,那衣服無非也就是為了活動方便,正式場合要做淑女,哪里有襦裙和深衣來的好看?

「芸兒,我就覺得你穿這一身挺好看的,理她們作甚!」跟澤芸和劉舒媛呆了兩天,卓容華顯得自信許多,語氣里也不經意地透出不以為然來,「她們就是想穿,只怕也沒你穿的好看呢。」

「真的?」澤芸馬上又高興起來,眉飛色舞的,也不畏畏縮縮躲在人後了,她沾沾自喜地拉著衣襟,「這是我娘親手為我做的,瞧瞧這花邊,好看吧?」

「好看!」卓容華從善如流,其實這年頭誰家女子不會做女紅,澤芸娘親的手藝再好,不過也是得一句心靈手巧的稱贊,並沒什麼可希奇的。只是看澤芸一副獻寶的得意神情,總不忍心叫她失望。

「好了好了,前面就到飯堂了,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劉舒媛習慣性地微微低頭,放慢了腳步走進飯堂。澤芸和卓容華緊緊跟上。

照例是先看菜單,前日劉舒媛把自己喜歡的一溜小吃都交了上去,于是每天都抱著滿心希望來飯堂,期待書院能夠推出新的餐點,哪怕是一樣也行,總比每天白粥包子的好。可惜連著兩日都沒有消息,劉舒媛並不失望,畢竟書院也要點時間考察準備麼。

今天一看菜單,果然新推出了幾樣。唔,甜豆漿和咸豆漿,好吧,這算兩種;豆沙包和青菜包,也行,好歹現在加上肉包有三種包子了;再往下看,都是熟悉的東西,看來今天上新的也就這四種了。

劉舒媛嘆了口氣,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好半天才懶洋洋地支腮問同桌,「你們兩個想吃點什麼?」

「一碗甜豆漿,一個青菜包!」澤芸飯量不大,這樣足夠吃了。

「一碗咸豆漿。一個豆沙包,再加個水煮蛋!」卓容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稍微多一點。

「那我——」劉舒媛哀怨地看了半天菜單,最終還是只能妥協,「我就要一碗白粥,外加個青果吧。」

嬤嬤下去了,三人于是你瞅我我瞅我的,都看不出喜怒來。半晌,澤芸才張張嘴,「舒媛姐姐,今天增加的幾樣,好象都不是那天你提交總司單子上的麼。」

「我知道!」劉舒媛也正為這個沮喪,「大概我說的那幾樣做起來比較麻煩,書院沒有準備吧。」

「咦,舒媛你提交了什麼單子?」卓容華是後加入的,並不知道原來可以自己向總司提意見改善早餐,是以一頭霧水。待劉舒媛跟她解釋過後,她也來了興致,「哦?那你都寫了什麼?」

「寫了——」劉舒媛一頓,懊惱地蹙起秀氣的眉毛,「寫的太多,我給忘了。」

這時候嬤嬤端著三人點的餐過來,將吃食一一端出,正待要走,劉舒媛忙叫住了她。

「嬤嬤等等。」

「姑娘有什麼吩咐?」

劉舒媛筷子一點,指向卓容華面前的白煮蛋,「喏,嬤嬤,既然書院里有白煮蛋。為什麼卻沒有茶葉蛋?」

「哦,白煮蛋做起來比較方便,而且還可以留待中午做菜。」嬤嬤倒是一五一十地解釋,「姑娘若是想吃茶葉蛋,便等節日吧,到時候不僅有茶葉蛋,便是其他吃食也都會有的。」

等節日?一年到頭能有幾個節日!劉舒媛氣結,可看著嬤嬤的笑臉又不好說什麼,悻悻地揮手示意嬤嬤離開,開始悶聲不吭地埋頭喝粥。

什麼,為什麼她只問了茶葉蛋,卻沒有問其他?還用問麼,連茶葉蛋這麼簡單的都做不到,其他吃食就更別指望嘍!

用完早飯,三人便依舊去朝暉院上課,今日的課是《禮記》。

《禮記》共有四十八篇,分為通論、制度、祭祀、喪服、吉事等八類,與《儀禮》、《周禮》合稱為三禮,向來是儒家之必學課程。

澤芸早就翻過了書,略略知道個大概,心里其實對這門課並無多少興趣,畢竟是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著實喜歡不起來。

教《禮記》的先生是位年過半百的婆婆。為人刻板,喜怒不假于色,倒是與李繁有頗多相通之處,听她自我介紹,果然也是姓李,倒叫澤芸情不自禁在堂上就發起了呆,琢磨著這位李先生是否跟自家有親戚關系。

「李澤芸!」

突然被點了名,澤芸條件反射地喊起了「在!」堂上靜默半晌,驀的旁邊姚郁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其他同學也跟著咯咯大笑,堂上轟亂一片。

澤芸的臉燒的不成樣子。也不敢抬頭。本來她是跪坐著的,剛剛李先生一點名,她似乎突然夢醒了一般,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大腿磕過桌沿,此刻正隱隱發痛,怕是青了。可是同學們哄堂大笑,她又不敢擅自坐下,整個人傻忽忽的站著,真真是坐立不安。

李先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茬,臉色鐵青。她不滿地盯著澤芸看了半晌,又將目光調向旁邊的姚郁兒。兩個小姑娘都不安生,她很不高興。

「請坐吧。」

不過李先生終于還是沒說什麼,平靜地請澤芸坐下,然後又點名叫姚郁兒把《曲禮上》念一遍。

姚郁兒很是不解緣何犯了錯的澤芸被請坐了,自己卻被點名念書,可是氣憤歸氣憤,她還是老老實實,磕磕絆絆地開始念書。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賢者——賢者——」

姚郁兒卡住了,也不怪她,下面這個字本就生僻,她又沒接觸過,哪里能認得?可是偏偏她又不肯老實說自己不會,硬是「賢者」了半天,卻又不跳過去。

李先生終于等的不耐煩了,揮手示意她停下,轉頭又叫澤芸站起來接著念。

眼看著澤芸起身,姚郁兒眼里閃過得意,哼,這個字你肯定也不會念,就等著看你笑話了!

誰知道澤芸捧著書本。竟然不急不緩地就念了下去,而且一點不恰當的停頓也沒有,姚郁兒偷偷抬眼觀察李先生,果然見到她眼里閃過欣慰和滿意。

姚郁兒不高興了,斜著眼楮瞅著旁邊的澤芸,心里頭罵了她無數遍,正罵的歡呢,不防李先生又點了她的名。

「恩,不錯,澤芸你坐下吧。姚郁兒,你接著念!」

姚郁兒傻眼了,她剛剛光顧著詛咒澤芸了,哪里還听過她念的什麼,又念到了哪里?當下苦著臉,急的汗都要出來了。可是叫她老實承認自己不會?那才是真真的丟臉,她姚郁兒才不做這丟臉的事兒!

「怎麼,又不認得字了?」

李先生的話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咬牙切齒外加陰陽怪氣,听的本就心虛的姚郁兒更是嚇的直哆嗦,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偏偏又倔強地不肯掉落一滴。

李先生並不是惡人,見著小姑娘這番模樣,也不忍心了,心里微微嘆口氣,便讓她坐下,轉而開始自己念。

「人生十年曰幼,學;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壯,有室;四十曰強,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傳;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與耄,雖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頤。」

李先生念的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在念,她的神情平靜,語氣平緩,原本听不進課的澤芸慢慢地竟听的入神了。她的手指跟著李先生的語速慢慢劃過書頁,看著這些似懂非懂的文字,竟有些恍然,或者真是命中注定她要來書院上學,又注定她要學習諸多課程。即使她不是天賦異秉,她也要努力,至少不能學的比別人差。

「我熙明乃禮儀之邦,是以大家不要覺得禮儀無用,這象征的是我們一個國家的體面。」李先生合上書,語重心長,「大家年紀還小,字都還認不全,這沒關系,不懂的可以問,可以慢慢學。只有一點,萬萬不可輕慢了我這門課!」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其他課也不能敷衍。」

學生們都睜著無瑕的眼楮盯著李先生,李先生只覺得心潮澎湃,她生平第一次站上講台,面對這許多還是稚齡的女學生,深感責任重大。

「書院每半年會有一次統考,所有所學均在考試範圍之內,所以希望大家認真學習……總之,既來了書院,便要認清自己來的目的……」

李先生洋洋灑灑講了一大串,于是這天的下課時間明顯比往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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