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雲來 第一卷 前程盡忘垂髫時 第九十六章 反差

作者 ︰ 清秋淡落

澤芸回到中堂的時候。原本還有幾分嘈雜的教室頓時安靜了。教室里十余名女孩子齊刷刷看過來,驚得澤芸站在了門口,一時竟不敢入內。

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兩旁,不見劉舒媛的身影,澤芸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進了教室。

感覺到周遭針扎一般的視線,澤芸只是垂頭盯著地面,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攤開剛剛未看完的書,她努力保持臉色平靜,可右眼皮卻止不住地顫動起來。

澤芸記得清楚,上次左眼皮跳的時候,卓容華還戲謔說「左眼跳財」,結果果真就撿到了一個荷包。那麼現在右眼直跳,豈不是有災禍要來?

澤芸想不出自己好好呆在書院,能有什麼災禍,難道是此次考察會不順利?可明明剛剛的《詩經》和《道德經》都順利過關了呀。

也不知自個兒胡思亂想了多久,突然听到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好了,先生讓我來告訴大家一聲,早上就到這里了。大家散了吧。」

「舒媛姐姐。」澤芸臉上綻開了笑容,照舊等別人都離開,才上前跟劉舒媛說話,「怎麼你被選中給先生幫忙嗎?你考察都過了嗎?剛剛你給我使眼色是想說什麼?」

劉舒媛被澤芸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頭疼,無奈道,「咱們邊走邊說吧,去晚了飯堂人多。」

澤芸沒有異議,二人于是也離開了朝暉院。路上劉舒媛告訴澤芸,她因為在班里年紀最長,平素表現也還不錯,果真就被先生挑中幫忙。當然了,這忙也不是白幫的,先生答應,在她最後的總分里可以加上一分。

「那不錯啊。」劉舒媛所謂的「幫忙」也無非是跑腿傳話,並不累人的活。想想看,考察中什麼問題都可能出現,一時答的不好被扣分都是有的。劉舒媛有了這一分,無疑是多了份保障。

「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先生吩咐,這事不能告訴別人,所以你也別說出去啊。」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澤芸緊了緊斗篷的領子,將臉更深地埋了進去,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天氣陰沉沉的,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下起雪來。

兩人靜默地走了一段,澤芸突然又轉過臉來。「可是剛剛,在右廂房,你朝我使眼色,是要說什麼?」

劉舒媛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到澤芸口中使眼色的情景,不由失笑,「你以為呢?不過是鼓勵你罷了,在先生面前,我哪里能做什麼小動作?況且我是真不知。」

澤芸心里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劉舒媛不過是先生臨時請的幫手,自然不會將考題透露給她,而且,就算她知道考題又怎樣呢?難道冒著被批評的風險告密?

「下午便是樂理考察了,我猜大約是每個人都用自己擅長的樂器彈奏一曲吧。」劉舒媛並不知澤芸在想什麼,而是有些憂慮地看著澤芸,「芸兒,你可有所準備?」

澤芸不語,她想起蔡先生曾經跟她說過,樂器之美當體現在互相協作上。誰知道她會不會心血來潮,隨意點幾個學習不同樂器的人共同演奏一曲?

興許是不會的吧?畢竟她們都才學了半年的樂器。

「我可記不了那麼多,只是若是簡單的曲譜,應該不在話下。」

……

下午很快來到,大家齊聚在平日上課的小樂坊,翹首等著蔡姬,比起上午的嚴肅緊張,下午大家的情緒顯然都輕松許多,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是因為大家都胸有成竹啊。

澤芸心里暗暗嘆了聲,因為與她學同樣樂器的人幾乎沒有,她也無處可比,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于幾樣樂器的掌握情況如何了。也不知蔡先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考察,她又是否能得到認可?

蔡姬先生很快娉婷而來,笑著招呼大家入座。只可惜這里根本沒有座位,甚至連張席子都沒有,好在地面是極干淨的,大家別扭了一會兒,便紛紛原地跪坐。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這三日年終考察的事兒。」蔡姬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我也不賣關子了,樂理的考察簡單的很,大家揀自己最擅長的樂器,演奏一曲,我自會按照大家表現給分。」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卻都不約而同現出喜色來。蔡先生既然沒規定要演奏什麼曲目,那麼只管揀最簡單的來,十拿九穩,不會出問題。

「不過——」誰知蔡姬卻又突然發話,一句「不過——」將眾人的心又吊了起來。

「曲子的難易也直接影響到評分。」蔡姬冷然一笑,「不只是曲子的難易。彈奏出來的曲子用了幾分心力,幾分感情,可都作為評分標準。哦,對了,還有坐姿,大家可別忽略了。」

于是滿堂靜默。這評分標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若只求穩妥,當然是按原計劃的挑簡單的曲子彈;但若是求高分,卻必要傾盡全力,同時出錯的機會也大上許多。

一時間眾人惶惶,都有些舉棋不定。

蔡姬不欲浪費時間,縴指輕擊桌面,「誰先來?」

堂下無人應聲,誰都不願做這出頭鳥。蔡姬眉頭輕蹙,已有幾分不滿。

「先生,學生先來吧。」

卻是澤芸,慢慢舉起了手,蔡姬眼里閃過贊賞,「好,你要選哪樣樂器。」

澤芸掃了眼四周擺著的樂器,她其實共學了琴、箏、塤和編鐘四樣,但琴只是得了劉舒媛指點,略通一二;箏的表現平平。不足以與班里其他學箏的人比較;塤需氣息均勻悠長,她年小氣短,如今還吹不出什麼花頭;剩下的,便只有編鐘了。

「先生,學生選編鐘。」

澤芸慢慢走到編鐘旁邊,拿起了小木槌,深深吸口氣,卻並不急著演奏,而是閉上眼,似乎在找狀態。蔡姬也並不催她,只是跟著移步過來。仔細打量著澤芸的神態動作。

「先生,學生演奏的曲目是《竹枝詞》。」

蔡姬緩緩點頭,這並不意外,她似乎也只認真教了這一曲。

澤芸于是動了,小木槌又節奏地上下輕擊,敲過不同大小的編鐘,發出不同的音色。竹枝詞,上次蔡姬示範的時候是哼唱著歌曲的,可是這次澤芸沒有,或許她也知道,這次考得是樂器,並不想喧賓奪主。

輕快的樂聲很快回響在眾人耳畔,因為編鐘獨特的音質,竟有繞梁三日之感。又不少精通樂理的,在此刻已經對年紀最小的澤芸刮目相看;更多的,眼里卻是閃過不屑和憎惡。

曲子不長,可在這有限的時間里,澤芸竟自然而言就陶醉在這首樂曲中,她眉目舒展,唇角輕翹,身心愉悅,而所奏出的樂曲同樣明快動听,如流水,似和風,叮叮當當,仿佛敲打在了人的心間。

一曲終了,澤芸長長吐出口氣,才將小木槌掛回一邊,恭恭敬敬朝蔡姬福了一福。

「先生,學生演奏完畢。」

「嗯,很好,不錯。」蔡姬看著澤芸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自己也慢慢走回台上,「雖然仍有些小紕漏,可是瑕不掩瑜,這首《竹枝詞》便給八分吧。」

澤芸心里松口氣,八分。好歹平均分是夠了。這蔡先生倒是干脆,直接就把分數報出來了,哪里像早上那兩位,愣是一點風不透。

「不過鑒于澤芸是第一位自告奮勇出來應試的,便再加一分,所以最終李澤芸的樂理課成績是九分。」

這下眾人嘩然,有不滿的,有眼紅的,好些人都後悔剛剛為什麼自己沒上去。

蔡姬將眾人表現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好了,下面誰來?」

底下一下舉起了許多只手,蔡姬眉毛一挑,隨意點了一個,「張姿,你來。」

張姿興沖沖走出來,「學生要演奏一首琴曲,《松聲操》。」

蔡姬于是目送她坐到琴台前,看著她坐姿端正,雙手輕輕擱在琴上。

她記得她並沒有教過《松聲操》,那麼顯然,張姿是自學或者是來書院以前就學了的,或許只是博她一句贊賞。只是于她而言,曲子和技藝都是次要,演奏者的心態和投放的感情才是重點。

果不其然,張姿嫻熟地彈奏了一曲《松聲操》,曲風從頭到尾的明快輕松,倒與剛剛澤芸的《竹枝詞》又異曲同工之妙,只可惜——

蔡姬嘴角漫過一絲冷笑,瞬間又恢復常態。

「先生,學生演奏完畢。」

張姿也回了自己位子,雙目炯炯地看著蔡姬,滿心期待得她一句贊揚,蔡姬倒也不吝嗇,果然先就她嫻熟的技巧夸贊了一番,末了道,「若是技藝上講,此曲已屬不錯,只是姿兒似乎領會錯了曲意。這《松聲操》明明是隱士借松自喻,有高潔月兌俗之意,而你卻將其奏的明快輕松,落了俗套。」

張姿臉色瞬間慘白,卻還是盯著蔡姬,等她宣判。

「唔,畢竟不是我教授的曲子,能彈成這樣也不錯了,七分吧。」

張姿癱軟了身子,有些無措,她引以為傲的琴技,原來在蔡先生眼里卻是如此不值一提?甚至及不上澤芸那粗淺的丫頭?

只是她心里還抱了一絲希望,畢竟她剛剛是自薦考察的,若是能跟澤芸一樣,也加上一分,那麼她倒也可以接受。誰知蔡姬竟就這樣沒了下文,直接問起下一個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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