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陸西雲向往的就是一種純粹的生活。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爾虞我詐,不用華衣豪宅,不用珍饈美食,只要每天能夠睡到自然醒,開心工作,幸福生活,便已足夠。可是顯然,現實並沒有給她更多的選擇。
早逝的父親,先就讓她的天空坍了一角;逼債上門的親戚,又讓她對親情失去希望。人情如此,世態炎涼,幾度叫她心涼,每每看見母親坐在陰暗角落里發呆,心底總是無可抑制的生出疼來。
又一次從夢中驚醒,陸西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翻個身,擰亮了床頭的台燈。模一模眼角,果然感覺到眼淚流過的痕跡,干干的。不太舒服。
自己已經很久沒做過噩夢了,怎麼現在忽然又這樣了?陸西雲蹙著眉頭,隨手取過旁邊的水杯,一大口冰水喝下肚,整個人都徹底清醒了。
或者是白天坐車太累了,又跟媽媽聊了許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晚上才又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揉揉額角,擔心吵醒隔壁的媽媽,陸西雲轉身關了燈,繼續躺床上翻來覆去,自然而然的,便又想到了向陽。
向陽,向陽,光是念著名字就已經足夠讓人覺得溫暖。跟這樣開朗陽光的男生做朋友,一定會一直很開心吧?陸西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總之,讓她安然入眠的,就是這個溫暖的名字無疑。
元旦三天假,陸西雲在家歇了兩夜,第三天吃過午飯,便回學校了。
晚上,陸西雲主動邀請向陽一塊兒吃飯。回家這幾天,她突然想通了,喜歡就是喜歡,何必裝模作樣的繼續保持距離?
令人意外的是。晚上向陽竟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一同來的還有他的朋友木子。
陸西雲是听向陽提過這個木子的,據說也是個才子,光看他戴著四方眼鏡,文靜儒雅的模樣就知道。可是,即使木子是向陽最好的朋友,向陽也沒必要在兩人單獨約會的時候帶他一塊兒來吧?
陸西雲月復誹不已,面上卻帶了淺淺的笑,恬靜優雅,向陽和木子都看呆了,最後還是向陽長吁短嘆道,「怪不得這麼多人前僕後繼,西雲你當真有傾國的本領啊。」
陸西雲眉梢一抬,似笑非笑,「你也來消遣我?」
木子干坐了好半天,見氣氛融洽,這時候才敢開口說話,「陸西雲,久仰大名,我,敬你一杯!」
陸西雲有些意外的看著木子一口干盡了杯中啤酒。只好也輕抿了口果汁,疑惑的目光轉投向向陽,向陽卻悄悄朝她使眼色,一臉古怪表情。
一頓飯吃的好沒意思,饒是向陽從頭到尾一直插科打諢,可陸西雲也沒了心思,又恢復了冷冰冰的狀態,不復先前熱情。
吃完飯,陸西雲拒絕了向陽要木子送她回宿舍的舉動,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向陽仍舊每天傍晚給陸西雲發論壇短消息,話題卻多圍繞在了木子身上,不是夸他才高,就是夸他人好心善,捧得他好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才絕艷。
陸西雲似乎察覺到什麼,原本才熱起來的心頓時又沉入了谷底,可是偏偏,她仍傻傻的希望看到向陽的消息,哪怕,他再也沒有提過他自己的事。
一月進入尾聲,新年將至。剛剛結束了期末考的陸西雲走出考場,便看到在外面等她的木子,習慣性的往周圍瞄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向陽。
「木子?」
木子聞聲抬頭,臉上帶了笑,「西雲,你考完了?」
「嗯,你等人?」
木子點頭,陸西雲頷首。「好,那我先走了。」
木子臉露詫異,似乎想喊住她說什麼,可一個猶豫,陸西雲早已經走遠了,留下他孤孤單單站在冷風中……
這天陸西雲收到了向陽的短消息︰木子在教學樓前等了你一下午,怎麼你話都不跟他說一句就走了?
陸西雲愣,原來木子果真等的是她麼?心里閃過歉疚,可更多的卻是怨憤,陸西雲重重的敲鍵盤,「我問他了,他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比較內向而已,難道你會不知道?」
「我跟他又不熟,我為什麼要知道!」
幾個來回,兩人便針鋒相對起來,陸西雲固然是氣憤,更多的卻是失望,失望向陽竟然會因為木子指責于她。而向陽接下來的話,卻真真叫她傷透了心。
「你還是這樣,無情無義!這些日子,為什麼你總是偶遇木子?難道你看不出來,木子他喜歡你?」
窗戶紙就這樣被殘忍的捅破,陸西雲只覺得一顆心冷了又冷。一直往下掉,堵得說不出話來。是啊,她知道,知道又如何?
她拒絕過無數男生,之所以沒有拒絕木子,只不過因為他從來沒有正式表白過什麼。她無意自作多情,面對不確定的事,便也不願多此一舉,可難道,他們就當做了她已經默認?明明她跟木子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過。
心里那只才要扇翅欲飛的斑斕彩蝶,頓時好像折了翼般。落在地面,再也飛不起。
向陽,你知道麼?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
良久,陸西雲終于還是平靜的打字,「也許是我什麼地方讓你們誤會了,可是,我從來無意于木子。現在不喜歡他,以後也不會!」
「為什麼?木子那麼好的人!」
「因為他配不上我!」
如果最後只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收場,她不介意將後路斷個干淨。
果然,向陽暴跳如雷,「陸西雲,你這眼高于頂的家伙!我真懷疑,這世上還有能入的了你眼的人存在嗎?」。
「也許吧,反正,我不喜歡木子,一點也不!」
「很好,我祝福你在老死之前可以找到配的上你的人,再見,不,再也不要見了!」
……
很久以後,陸西雲仍忍不住回想當初,如果她不那麼倔強,如果她再主動一點,是不是,結局就不會那樣?她喜歡的向陽,也會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她吧?
其實,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她喜歡他,而他也喜歡她,就已經足夠。
「別傻了,西雲,難道你還看不出,向陽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可是,他在論壇發帖,他每天給我發消息,他還帶我去植物園。」
「論壇的帖子,其實是木子捉筆,向陽就是那個當初被你踹了一腳的人。或許他只是想報復你。卻因為木子喜歡你,才改了主意!」
「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真相!」
羅藍口里的真相,陸西雲一個字也不願相信。可是細想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麼多蛛絲馬跡,即使是冷情如她,也一步一步上當受騙。
一場精心策劃的報復,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僅僅有冷漠為武裝,實質卻單純幼稚的陸西雲,又如何敵得過?不過是夢醒,恍然,失落,然後更加厭世罷了。
……
「我是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陳嘉的表白言猶在耳,澤芸卻總是想起另一張臉,另一段話,兩人的面孔交替在腦海里出現,她幾乎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茫茫然站在湖邊,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虛幻,甚至水面上那個只是清秀的身影,她亦覺得陌生。
「芸妹妹,你怎麼了?你沒事吧?我嚇到你了?」
一疊聲的呼喚,終于將澤芸的神思拉回,然而她看向陳嘉的目光,卻仍舊帶著迷惑。
陳嘉著實被嚇壞了,拉著澤芸的手,「芸妹妹,如果我剛說的嚇到你了,你就當沒听見,全忘記了吧。知不知道,剛剛你一聲不響就往前走,在湖邊發了好半天呆,當真把我嚇著了!」
「既然沒听見,又怎麼忘記?」
陳嘉傻眼了,待看到澤芸狡黠的目光,才大呼上當,「敢情你是存心的?」
「是,我就是故意的!怎麼著,你有意見?」
澤芸驕傲的揚著下巴,滿臉的桀驁不馴,自詡小霸王的陳嘉卻看的臉紅了,「你還小,我且讓著你。等你以後嫁我了,就得听我的話!」
澤芸氣得直跺腳,「誰要你讓,誰要嫁你!」
陳嘉微微一笑,「你不嫁我,為什麼還跟我說這麼多話?」
「你——」澤芸怒極反笑,拍拍手,「是啊,我還小,你自然要讓著我。」她轉過身,自顧自往前走,走出好一段路才驀然回頭,「還有,我才不要嫁你這樣的紈褲子弟!」
說罷,趁陳嘉還沒反應過來,飛快的拔腿就跑。
陳嘉瞠目結舌的看著澤芸跑走的背影,模模下巴,忽而笑了。要不要嫁他,可不是她說了算,何況,還有三年,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服這只小刺蝟!
不過,或許他回家的時候,該先跟爹娘透個口風?似她這樣古靈精怪的丫頭,若是嫁到別人家里,還指不定受多少苦呢。還是他勉為其難的收了她,也省的禍害別人!
宜早不宜遲,對了,下次休沐回家就辦這事兒!(!)